係統預感強烈,尖叫起來:“聽我的春春!”
叮咚一聲,六樓到了。
竹內春被它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去摁鍵,電梯遲緩的發出嘟嘟聲,隨著兩扇門緩緩向內靠,他聽到了腳步。
鞋底潮濕,在地上拖出脆響。
門很快關上,可係統沒能鬆口氣,在樓層數字變為二時,電梯停了。
它幾乎立馬撥出了渣男們的電話,竹內春瞪著手機,想笑又被它的情緒影響。
門自兩側拉開,外麵黑漆漆的,能窺見一點綠色指示牌的光。
竹內春安慰它:“你看,什麼都沒有。”
係統卻大叫起來:“關門關門!!”
一隻手牢牢抵住門縫,黑暗中出現堂本那張平庸的臉,他渾身濕漉漉的,像動物一樣發出粗重的喘息,緊緊盯著他露出病態又痛苦的笑容。
竹內春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榔頭。
係統的慘叫突兀消失,感受到血從額頭流下,他向後靠,眼前陣陣發白,模糊地看到堂本握著滴血的榔頭走了進來,將他夾起,摁下了六樓……
竹內春醒來後聽到了歌聲,和昨晚一樣是堂本在哼歌。
一時間門他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對了,他懷疑堂本殺了人,回來是想去602看看,但被埋伏在樓道的堂本敲暈了。
一牆之隔手腳受捆,他被放倒在正在放水的浴缸裡——不是出租屋,雖然布局一致,但牆上、洗手池擺滿了女性用品。
水很冷,他被凍得周身發麻,牙關像篩子一樣上下打顫,呼叫係統沒得到回應,隻能扭動膠帶嘗試自救,可皮都脫下來一層還是紋絲不動。
堂本要殺死他。
得到這個信息後竹內春十分困惑,他根本沒做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浴缸的水越漲越高,竟淹到了胸膛,竹內春麵色發白,伸長脖子去夠上方的呼吸,可窒息如影隨形,他不得不曲腳抵住浴缸,用背將自己送上去,一點也好,隻要能呼吸到空氣!
咕嚕一聲,有什麼東西掉進了水裡。
竹內春遲緩地扭動起脖子,一縷黑色的頭發自由地在水麵飄蕩,屬於女人的頭顱正滿臉驚恐地看著他。
那瞬間門他凝滯的呼吸像沙漠裡窮途末路的旅人,張開嘴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像是忘記了什麼叫恐懼,木然的,仿佛失去了靈魂。
恍惚中堂本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確實,大半夜的隔壁一直在吵架,不過我上門提醒後就沒有再吵了……”
竹內春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
家境富裕,有一對恩愛的父母,被事事遷就的長大——如果沒有病態體質,他會交很多朋友,與人笑鬨,親昵的稱兄道弟,還可以像夏油、五條那樣,行李一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就算有了病態體質,他也沒有抱怨過一句。
因為係統是饋贈。
是厄難下命運的饋贈。
算命的或許沒有說錯,他根本無從適應這個充滿了靈異的畸形社會。
無法適應的後果無非兩個,一繼續苟延殘喘,二迎接死亡。
朦朧中看到了堂本的臉。
像一個怪物,腦袋從中間門裂開,隙縫裡生出一棵紅色的樹,約成人小臂粗,無數肉瘤在樹乾上嚅動,很快擠出一張女人的臉。
臉上蒙著一層油脂,沒有眼白,黑漆漆的死死盯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出來咬斷他的脖子。
竹內春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堂本從浴缸裡提了起來,對方已經不能稱為人了,怪物剝奪了身體的控製權,借他之手勒著自己的脖子。
和夢裡的景象如出一轍。
竹內春滿臉紫紅,嘴微張,舌苔上下翻動,從喉嚨深處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最後彙成一句:“過……來。”
他很好奇究竟是怪物更厲害還是他的體質更變態。
堂本的身體發生了變化,怪物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明明掌控身體的是它,腦袋卻不受控製地朝青年靠。
像狗一樣,主人喊一聲就搖著尾巴往上湊。
竹內春笑了,眼裡全是嘲弄,這無異議火上澆油,在怪物報複前竹內春突然動了,他仰頭一口咬住了肉瘤!
一個用力,那張薄薄的人/皮臉從樹乾脫落下來,浴室響起痛苦的尖叫,怪物吃疼的把他扔了出去。
竹內春從牆上重重摔在地上,空氣爭先恐後的湧進胸膛,他吐出嘴邊的油脂,蜷起身體拚命咳嗽。
被水汽充斥的視野裡堂本正晃悠悠地向他走來,女人的臉像攪爛的布掛在空中,她的聲音與堂本的聲音融合在了一起,憤怒地喊著:“死——死——”
車禍、疾病,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是怪物。
竹內春渾身顫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由心生起的怨恨。
哪怕死也不能放過它。
可沒等他做出自我毀滅的行為一個更可怖的怪物出現在眼前。
外形似獼猴,但比之更臃腫龐大,它一口吞下堂本,咕嚕、咕嚕,是食物的鮮美,仿佛看不到竹內春,兀自露出果腹的幸福笑容。
刺耳又恐怖的咀嚼聲下有人出現在浴室外。
看見那雙狹長的眼睛時,陌生的記憶衝入腦海,是有關秋田春那世的零碎畫麵。
竹內春怔然,自心底湧出一股陌生的情緒,在男人的目光下,他聽見自己的破鑼嗓念道:
“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