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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與自家老妻和阿鸞商議之後,秦胤選擇了這樣的一個辦法。
以“坐著轎子被抬進宮”這樣一定會讓皇上反感與排斥的法子,出現在皇上麵前。
而後,態度緩下來,拋棄先前那凶猛無畏的形象,隻說些日常生活裡、因病況造成的小麻煩,叫皇上看到他的弱處。
如此步步推進後,占據了主動與強一方的皇上,來聽被動又弱一方的秦胤說話,警惕心就少了。
話說回來,這一套請君入甕、把皇上帶進他們預設好的氛圍裡的計劃,能開展得如此順利,得益於秦胤“瘦了”。
這麼一想,永寧侯又忍不住在心裡誇讚秦鸞。
明明就那麼一張黃紙,上麵那幾筆看不懂的線條與字,怎麼就有這麼厲害的功效呢?
先前貼的那種,讓他整個人精神奕奕、滿麵紅光,連自家那個無論做什麼事、都比當爹的還後知後覺的小兒子,都不住誇氣色好。
現在貼來裝病的,那叫一個慘兮兮。
若不是他老頭兒太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對鏡子一看,能被自己那一副日薄西山的臉色給嚇出病來。
看穿皇上已經放鬆了不少之後,永寧侯才把直白的賣慘給搬出來。
“皇上,”永寧侯苦笑道,“老臣這麼閒不住的一人,天天躺著養病,可比挨刀子流血難受太多了。
若戰況順利,也不是不能忍,偏偏是,飛門關接連受挫,而南蜀又蠢蠢欲動。
這讓老臣,實在躺不下去了。
老臣很清楚,就這身子骨,剛說能騎馬、是吹牛了,老臣能自己站在城牆上、站上一刻鐘而不倒,已經極限了。
可就算是這樣,老臣也想去,想為大周儘心儘力。”
哀哀又沉沉的口氣,落在皇上的耳朵裡,添了幾分老將遲暮的傷感之情。
他擰著眉、一口氣飲了一盞茶。
還挺順耳的。
比以前、秦胤那一開口能叫禦書房外內侍、侍衛都聽個清清楚楚的大嗓門,順耳多了。
因而,他並不打斷永寧侯的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當年先帝駕崩之前,”秦胤話再出口,以他銳利的眼神,看到了皇上眉頭一緊,他沒有慌張,又道,“先帝曾召見老臣。
他說,大周建朝還不久,根基未穩,等他駕崩的消息傳開去,西涼、南蜀一定會趁著皇上初登皇位、沒有理順內外時而突然發難。
一旦戰事起,朝中有徐太傅等人維持,但退敵,就要老臣積極些。
初戰的結果,對後續戰局影響很大。
打得凶、打得狠,讓敵人怕了,我們才能穩住防線。
若一開始被占了先機,後續再拚回來,就要付出代價。
先帝特特私下與老臣說這些,因為老臣不怕死,老臣是最敢去拚、去打的先鋒。
後來的事,您都知道。
邊關境況如先帝所想的那些,他駕崩後,西涼與南蜀就先後發難了。
老臣就在玉沙口,與那群西涼韃子殺了七天七夜,沒有往後退過一步!
那不是黃沙,都是紅沙啊!
殺得西涼人怕了,縮回去了,我們才算騰出手來,隻應對南蜀,度過了那一次危機。”
“朕……”皇上的喉頭滾了滾,“朕當然都記得。”
雖然,他不知道秦胤為什麼提那樁陳年事,但當時的困難,隨著秦胤的講述,回到了他的腦海裡。
那時候,他還來不及品味登基當皇上的成功滋味,就被邊關戰事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是真的凶險。
當年,那樣狀況都扛過來了,今時今日,難道會失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