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裡,點上了燈。
“年紀大了,”皇太後感歎著,“天稍稍暗一些,哀家就看不清東西了。估摸著等下要落雷雨,天色更暗,還是早些點上為好。你呢?眼神怎麼樣?”
永寧侯夫人哈哈大笑:“誰不是呢?年紀大了,各種毛病就尋來了。”
一麵笑,她在心裡一麵啐了一口。
彆人不知道,反正那些毛病,她一點沒有。
腰不酸背不痛,腿腳有力,眼睛明亮。
這些時日又重新操練上了,胳膊再一次恢複了力氣。
那柄長刀,照樣能舞起來。
她秦杜氏老當益壯。
啐完了,侯夫人心中升起了幾分擔憂。
要落雷雨了。
按著日常往來規矩,她該在此刻提出離開。
不想被雨壓著,很正常的理由。
被皇上蒙在鼓裡的皇太後也不會察覺什麼,還會讓她路上小心些,彆光顧著趕。
隻是,這個時辰,還不曉得家裡人都撤到哪兒了。
她在宮裡待著,皇上的重心就在慈寧宮與安國公府,一旦她走了,皇上的人隻要多往侯府看一眼……
真走光了,倒是無妨,人去樓空。
和尚跑了,廟也不要了。
就怕走了一半,露餡了,城門一緊,就成甕中鱉了。
可要說等到雨後……
雷雨是最難預料的。
彆聽這會兒打雷了,什麼時候落雨,很難說準,等開始下了,是瞬息就止,還是下一會兒,也不確定。
萬一耽擱住了,過了時辰,城門一關……
見永寧侯夫人往外頭看,皇太後也順著看了一眼。
“快下雨了呀,”皇太後道,“也不知道回去時,會不會壓著雨。”
侯夫人隨口附和了幾句,拿定了主意。
早走,連累其他人,晚走,了不起折她一人。
這筆賬,有什麼算不清的!
“這可真是不趕巧,”侯夫人笑道,“還想跟您再說說話,我就再坐會兒,免得走到一半下雨了,反正雷雨也下不久。”
皇太後頷首:“這倒是。”
這一下午,她和侯夫人說得很是愉悅。
明知各懷心思,但追憶一些往事,還是讓皇太後頗為感慨。
畢竟這偌大的後宮裡,除了身邊幾位老嬤嬤,還有誰能與她分享些大周建立之前,她們這些女人在駐地裡辛勞的舊事呢?
一提起來,就想說得更久些。
小宮女從外頭進來,福身稟道:“禦書房來傳話,說是請侯夫人多坐一會兒,皇上過來陪皇太後用晚膳,也想請侯夫人飲一杯。”
話音一落,殿中有一瞬的靜默。
永寧侯夫人想,果然是調虎離山,皇上那兒還未辦妥,又怕她趕在禦前離開,才有此舉,再者,被瞞住了的皇太後也該察覺了。
皇太後確實察覺了。
皇上此舉太過反常,顯然是安排了什麼。
同時,皇太後看向永寧侯夫人。
這位可不傻,十之**,亦品出味來了。
會強硬離開,還是……
不。
不可能強硬,即便品出味了,硬來都是下下策。
況且,侯夫人剛剛說過要“在坐會兒”。
更讓皇太後擔憂的,其實是皇上那兒。
皇上到底在安排什麼?
為何不事先與她交個底?
讓她把侯夫人召來,借助了她的力量,卻不與她說實話,皇上眼裡,還有沒有她這個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