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房毓睡得很沉。
不說秦鸞,林繁前回也見過母親病發用藥後的狀況,但對其他人來說,這還是頭一回。
平陽長公主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會兒,轉身退了出去。
林芷陪著她,安慰道:“能好好睡一覺,好歹不痛苦。”
“我懂,我都懂。”長公主攥緊了拳頭。
人生在世,無數起伏,想要一路前行,斷不可能事事隨心所欲。
好與壞,都是事務的兩個方麵。
隻撿好的,不接受壞的,這樣的“好事”,天下哪裡都沒有。
即便她趙瑰貴為長公主,也做不到。
要不然,當年皇兄命喪泰山,她早就提著劍衝進皇城去砍了顏氏與趙隸了。
可她不能那麼做。
她隻要把一嘴裡的血都咽下去,全部忍下來。
倘若她肆意妄為,逞一時意氣,那就要麵對大周陷入亂象中的困境,當時的大周,皇太子殞命,西涼、南蜀虎視眈眈,再死一個趙隸,後繼無人,折騰不起。
所以她忍了,她不暢快,但她等到了二十年後的今天。
對房毓來說,也是一樣的。
瘋病拖累了她,同時,也保護了她。
她忘了那些痛苦,她的時間停止了。
而當他們想要房毓的時間重新走動起來,今日這種狀況,還得有很多次。
也許,也會麵臨到必須狠下心不給她喂藥,硬熬的局麵……
“嫂嫂吃的這些苦頭,”長公主吸了吸鼻尖,“我要讓趙隸母子還回來!”
林芷道:“很快,焦頭爛額的就是他們了。”
大帳內,林繁握著母親的手,平複了下情緒。
他很想一直陪在母親身邊,可他眼下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阿鸞,”林繁看向秦鸞,笑了笑,讓自己顯得輕鬆些,“母親就勞煩你陪著。”
秦鸞笑著點了點頭。
林繁起身,出了帳子,與長公主和林芷交談兩句,又往永寧侯大帳去。
秦胤背著手站在輿圖前,見林繁來了,喚了聲“殿下”。
林繁微怔,複又笑道:“您這麼叫我,我還挺不習慣。”
“老夫也不習慣,”秦胤實話實說,“不打緊,反正也叫不了多久‘殿下’。”
等把林繁送上金鑾殿,稱呼又要改一改,永寧侯也不管什麼順口不順口。
正說著,秦治從外頭進來,道:“檄文發出去了。”
永寧侯頷首。
這是一篇新的檄文,由林繁親筆所寫。
他講述了自己的身世,在渾然不知情中,他對林宣敬重、佩服,以身為林家的子弟為榮,可近幾年,他漸漸感受到了皇上給予的壓力。
他迫切想要建功立業,想要維護亡父榮光,卻也在這過程中,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先太子趙臨的遺孤。
若皇上並未猜忌他,他本想以“林繁”的身份為大周拚搏一生,隻是,束縛越來越緊,皇上身邊先有鄧國師,後又有祁陽顏氏這樣挖大周牆角的,皇上更是把一頂“反賊”的帽子扣在他們頭上。
不得已,永寧侯啟出先帝遺詔,昭告天下。
更何況,林繁找到了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