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一本書。”
織田作之助順著黑天鵝不解的目光,把話流暢地說了下去。
“它說,隻要你活著感到痛苦,恰恰代表你就是人。”
太陽出來得太快了。
織田作之助極慢地眨了眨眼睛,緩解被陽光直射的不適。
“——而庫希前輩會痛苦。”
黑天鵝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覺得這很匪夷所思:“你是在安慰我嗎?”
織田作之助語氣平穩:“您也可以這麼覺得。但我隻是複述了書中的話。”
庫希為之頓了頓。她的嘴角又露出了一個笑弧,卻沒有了最開始的殺意。
“好吧。這的確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或許我的妹妹才是對的。從你開始,我要改變一下我的處事原則了。”
“可以了,後輩。”
她收攏起翅膀,向著被毀得破破爛爛的交易所裡走去。
“先跟著我乾活吧。你剛才說這個交易所欠了你的錢,對吧。現在讓他們全部乖乖吐出來。”
“放心——”
黑天鵝微笑,“阿塔醒著。他們不能再通過昏迷,來逃避問題了。”
保險櫃被打開,織田作之助如願拿到了錢。
懸賞宮川由奈的部分雇主名單也被黑天鵝拿到手了。
這次行動圓滿結束。
庫希記下了雇主名單後就地銷毀,帶著織田作之助揚長而去。
“後輩。你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吧?”
黑天鵝隨口一問。
織田作之助:“?”他的腦袋上冒了個問號。
“你居然完全不知道?!”
“異變”生性高傲的第一席,不得不耐心地給織田作之助講解了一遍她們的工作。
“……總之就是這樣。我主是寬容的人,不會給我們限製什麼,要求也不多。但加入我們,可沒有優渥的工作環境和受人敬仰的感覺。更多的還是不被理解和恐懼。”
織田作之助:“那為什麼要堅持?”
黑天鵝:“因為我討厭痛苦,憎恨和死亡。我主在這種情況下拯救了我和我的妹妹。她告訴我對付這些東西的唯一解法——想要製止暴力,那就成為暴力。”
織田作之助聽著覺得很有道理。
“明白了。那我也將功贖罪,成為義警吧。說不定會是新的體驗……”
他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置在了天鵝雙子的身旁,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織田作之助對第二份工作的內容接受良好,甚至很滿意。
庫希有點困惑地說:“我以為你會考慮去港口Mafia做事。比起義警,這個更是你的舒適區吧。”
織田作之助直白道:“但我沒有嘗試過救人。我想知道,那是種怎樣的感覺。”他問,“難道不可以麼?”
庫希:“……可以。”
織田作之助:“那就沒有問題了。是今天開始行動嗎?”他的眼神在說明他很想現在就體驗一下義警的生活。
庫希:“你是不是有點亢奮了?後輩。彆開心得太早。”
“儘管我的主人和我的妹妹說服了我接受你,你也回答了我的問題,但也僅僅隻是不殺你而已。彆以為我會是個教導後輩的好前輩。”
織田作之助:嗯,除了自我和情緒化外,還是個隱藏的彆扭性格。
他在心裡記錄了一下,麵色如常。
暗紅頭發的少年想了想,又問:“我們組織有分配住的地方嗎?”
庫希麵色一僵。她握緊了十字架,“彆問這麼多,後輩。”
“啊,懂了,沒有。”
“馬上就會有,不會讓你沒有地方住——你是不是在心裡想我主的壞話!”
“沒有的,前輩。”
時間一轉,到了下午。
今天的太陽實在有點太大了,曬得地麵像塊熱烘烘的麵包。
三花貓在無人的小巷裡變成了三色發的男人,戴著一頂黑色的軟帽,穿著棕色的便服,手裡持著一根手杖。
如果森鷗外或者福澤諭吉在這裡,立即便能認出來,這是他們的老師,那位提出三刻構想的傳說中的異能力者——夏目漱石。
他自言自語。“織田這孩子,怎麼去給人家打白工了。”
“那這個路到底是走歪了還是沒走歪呢?”
夏目漱石很發愁。
這算是同流合汙,還是棄暗投明?
他繼續自言自語。
“但庫希小姐和阿塔小姐的本意,的確是想要讓這座城市的罪惡全部清除。嗯……這不符合橫濱一貫平衡的理念,但年輕人的憤怒,也值得肯定和鼓勵。”
“畢竟還年輕啊……心性上的年輕也是年輕。正是如此。”
他說服了自己,自顧自地一點頭。
“和天鵝雙子的見麵要提上日程了。如果可以的話,能跟那位造物主聊一聊也是好的。總之,儘量以溫和的方式來解決吧。這座城市不能再遭受更多的戰爭了……尤其是它活過來以後。”
橫濱。
心情複雜的夏目漱石,實在沒想好要用怎樣的態度去對待這座具現化的,傷痕累累的城市。
但現在能見一麵的話,就見一麵吧。
他坐在長椅上,扶著手杖思考了一會兒,又很快站起身變回了三花貓的模樣,慢悠悠地踏著貓步,走街串巷,很快就走到了一家熟悉的店麵——
名字叫作“Lupin”的酒吧。
阪口安吾怎麼想都想不到,最後情況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往左看了看,橫濱安靜地披著黑色的鬥篷,走在身旁,繚繞的霧氣圍著他,讓人看不清他的臉,隻有煙灰藍的長卷發從中流出來,下巴的弧度流暢又好看。
他往右看了看,黑色西服外套的少年,臉上手腕上都裹著雪白的繃帶,隻露出一隻有點狡黠的,鳶色的眼睛,心情很好般哼著歌,像是計謀得逞的黑貓。
阪口安吾:我早上是被下了什麼咒嗎。
為什麼我會答應這個黑手黨,利用下午難得的休息時間繼續吵早上沒吵完的架?
對方不著調就算了……
自己為什麼要腦子一熱跟著不著調啊。
阪口安吾不是沒有想過夾著文件一走了之,但當他看到橫濱,就發現自己沒辦法丟下青年離開。
誰知道邪惡的黑手黨會對這座城市乾什麼!要是橫濱被利用了就糟了!
明明還很年輕的阪口安吾——毫無自己像個雞媽媽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