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川由奈和天鵝雙子的交流很快就結束了。
儘管語氣溫柔, 交流態度自然得像是從未有過隔閡。
但早將自己的歸屬放在羊組織的少女,非常堅定地拒絕了庫希的邀請。
就像她沒有失憶時,也毫不猶豫地逃走一樣。
黑天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垂下那層眼睫。
天鵝少女渾身上下都似被籠罩在惘然中, 連那雙翅膀也向內收斂,閉合, 失去鮮活。
“我們永遠聽任您的吩咐……如果這是您想要的。那麼, 請玩得開心。”
她更加拘謹地對宮川由奈垂下頭顱, 說著讓少女不明所以的話。
宮川由奈顯然被庫希的態度弄得有點慌張, 她有點不明白,不安地捏了捏手指。
“不用這樣——你是我姐姐的下屬吧?這樣她不會生氣嗎?”
這次的問題卻不是庫希回答她。
阿塔的聲音響起,意味深長:“主不會介意。您可以放心。”
“即使您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們也沒有資格冒犯您。您甚至可以讓我們去乾任何事情。”
太宰治:哇哦。
給予妹妹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為妹妹在明麵上跟這座城市宣戰就算了。
就連下屬都可以任她差遣, 被她調配而不能有一絲怨言……
如果宮川由奈沒有失去記憶, 又或者有一點野心, 她都可以利用天鵝雙子,讓羊組織取代港口Mafia。
阿塔和庫希做得到——她們從來沒有使用過全力。
這位[姐姐]在毫不掩飾地跟她久彆重逢的妹妹變相示好嗎?難道是要趁著妹妹沒有想起往事, 修補兩人間的關係?
親情和愛情一樣,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太宰治想。
它們很可怕。能讓任何人都變得不像自己原本的模樣。
所以他絕不會向往其中的任何一種, 哪怕代價是脫氧般的孤獨。
白天鵝在庫希的體內安靜地注視著宮川由奈, 那道無形的目光同樣讓人猜不透其中的含義。
她的語氣柔和而恭敬。
“請勿擔心, 由奈大人。羊組織的人放出來了,您可以帶他們離開。但夜晚不夠安全, 不介意的話,我派港口Mafia的人送您回擂缽街。”
阿塔格外貼心。
即使對比庫希,她的態度那麼平靜——
但和往日無異, 不願更改的稱呼,反而說明她對宮川由奈的情感實際上並不如表麵平靜。
宮川由奈露出了更困擾的表情。
她輕聲婉拒:“不用,我不打算跟那群孩子一起回去。謝謝你,阿塔小姐。”
阿塔頓了頓,那段哀戚的聲音繼續響起。
“不客氣,這是我們該做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由奈大人可以隨時說。”
港口Mafia執勤人員聽著白天鵝客客氣氣的言語,全都快要石化了。
阿塔大人……
您處理叛徒,和其他組織進行交易的時候,可是拿水晶蘭壓進他們的口腔裡笑著逼他們同意啊!
現在被一個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拒絕,居然這麼和煦地接受了,還說有需要隨時可以幫忙?
他們默默地把目光投向了宮川由奈,又是敬佩又是畏懼。
連阿塔大人和庫希大人都要為她低頭……等這裡的消息傳進內部,這位羊組織的宮川小姐會被列入港口Mafia最不能惹的名單裡,跨越太宰先生,位列榜首吧。
他們悄悄打了個寒戰,不由慶幸,剛才宮川由奈來到港口Mafia時他們沒有腦子犯抽對她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態度也因為那張臉都挺不錯。
以後遇到這位,一定要保持恭敬!
庫希見宮川由奈沒有再提出其他問題,才將目光看向了不知什麼原因,言語功能下線很久的太宰治。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地給出警告:“我記下這件事了。太宰。你最好彆給我逮到你的問題——”
“哎呀呀,由奈還沒有走呢。就這麼當麵威脅我真的好嗎?”
太宰治攤了攤手,那隻沒有被繃帶遮住的眼睛裡攜著輕佻的笑意。
“庫希大人,你這樣會讓由奈傷心的啊~”
他省去敬稱,故意喊得親近,語氣讓人討厭。
庫希豎起瞳孔,似有鮮豔的血在其中流淌。
“誰許你直呼由奈小姐名字的!”
太宰治:“可是由奈不介意吧?還是說你要違背下位的規則,管束她?”
他轉頭對宮川由奈撒著嬌,“由奈會介意嗎?實在太喜歡由奈啦,想跟由奈做朋友,不可以嗎?”
宮川由奈:“太宰君……”她有點為難。
太宰治眼裡的笑意更深了,麵上卻呈現出一副哀怨的模樣,“由奈不願意嗎?”
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歎氣了。
如同潔白羔羊般的少女,麵對他這副樣子心狠不起來,沉默了幾秒,艱難回答:“……可以!”
太宰治立即像是比賽中的勝者般看向庫希,拖長聲音:“您看,庫希大人?”
庫希臉色不好看,她隻能盯著他,冷冷說:“就算有由奈小姐幫忙,你也得意不了多久,給我等著。”
太宰治又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笑,看似恭敬,實則散漫道:“好啊,我會好好等著的。”
阿塔在這時打斷了兩人的爭鋒相對。
“姐姐,你睡吧。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做就好。”
庫希壓下了原本想說的話,同意了。
漆黑的泥,順著黑天鵝的小腿往上攀爬,最終將她的翅膀也包進這層厚厚的繭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其中悶悶地響起,屬於天鵝的血尚未滲出來,就被黑泥吞得乾乾淨淨。
直到黑泥退開,半透明的天鵝捧著水晶蘭,眼前裹著潔白的綢帶,輕盈地立在所有人麵前。
白天鵝對宮川由奈輕輕行了一禮,才對太宰治道。
“太宰君——”
“跟我來吧。”
穿著黑色西服外套的少年絲毫不意外。
他拍了拍宮川由奈的肩膀,看著少女的神情,語氣輕鬆地告訴她不用擔心,就跟著阿塔返回了港口Mafia。
而在進去時。
太宰治的餘光瞥到了不遠的轉角處露出來的一角黑鬥篷和那頭格外眼熟的頭發。
等他想再看的時候,那道身影發覺了目光,急匆匆地消失在原地。
他怔了怔,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座城市儘管嘴上說著他不去接觸才是最優解,卻口是心非地追來了這裡,悄悄地觀察著宮川由奈。
他不由自主地擔心這位少女。
而現在少女知道了橫濱的存在。
儘管這是一場意外,並非太宰治的本意,但這座城市無法逃跑了,也不能繼續逃避。大概算是好事吧?
唯一讓他有點疑惑的是——阿塔小姐明明發現了這座城市的存在,卻沒有和任何人聲張。
如果不是他對橫濱的特征比較熟悉,他恐怕也不能發現。
太宰治神色莫名,抬起眸子向前望了白天鵝一眼。
庫希小姐的感情更為外露,熱烈,暴躁直言,所以她對橫濱的不喜和憎惡也非常明顯。
那難道阿塔小姐就沒有生氣嗎?錯了。
她對橫濱的負麵印象說不定比庫希更嚴重。
隻是她要更為冷靜,不想導致糟糕的後果,變成完全不可控的走向而保持緘默罷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卻隻有太宰治的腳步在緩慢地回響。
幽靈的天鵝沒有真正的實體。
她借著姐姐的身體複活,得以喘息,但沒有得到造物主的力量,便隻能維持這樣的形態。這是阿塔告訴他的事情。
這位天鵝雙子中的妹妹,對此並無怨言。
似乎是死過一次的原因,她的感情波動沒有庫希那麼明顯,更多的是平靜和哀傷,往其中深究,也隻能得到一片虛無。
能得到她情感上的特殊對待,太宰治目前為止就見過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