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神界的初號機,所向披靡,功績累累。
這份摧枯拉朽的力量,終於讓主神界本位麵也同樣完完整整地感受
一次。
A001擦拭唇角的血痕,翻身而空中卸力跪地,安靜地收起粒子長劍的劍鞘。
劍光飄零的粒子猶如雪一般凝凍在黑夜,砰然散落消逝,隕墜的星焰溶化在黑影之間。
又再度一路來至主神殿前。
天生殺戮的機械,這一次的目標不再是任務下達的指示,轉而劍指自己效忠的至高位麵。
……要成功摧毀了嗎。
他凝眸低垂,感到一陣恍惚的不真實,白齒咬咬舌尖,柔軟的舌側微弱的刺痛透過中樞係統一路傳來,才壓抑住這份虛感。
“A001。”
遙遙聽見熟稔的聲音。
少年偏長的眼睫微微一顫,翩飛如蝶,又堪堪停駐在劍鋒冰涼的雪白流光之間。
主神佇立在世界最高處的主神殿前,瞥目一眼,淡淡道:“終止這場鬨劇吧。”
“……”
他無法回答,唯有沉默。
主神如琥珀酒一般瀲灩的紅眸似笑非笑,“你以為我會生氣嗎,A001?”
沉默片刻。
“我的人類感知檢測器告訴我,您現在很惱怒,相當、相當惱怒。”A001低垂著眸,平靜地道。
黑發青年微一挑眉,笑意裡看不出情緒。
他在已然成為半座廢墟的主神界之間,走下長長台階,未曾向周圍的斷壁殘垣和滋滋冒煙的報廢高維科技看去一眼。
“但我不是為了主神界而生氣。”青年彎起眼睛。
A001從未見過他有這樣暴怒的時候,那雙向來遊刃有餘帶著愉悅笑意的紅眸,醞釀著深不見底的黑,翻湧滾燙的晦暗星河。
主神懶散地道:“隻是——很好。A001,你做了出乎我意料的事。”
A001一頓,纖長的手緊緊持住雙劍的劍柄。
儲存在信息庫的數據告訴他,人類世界之中,一切問題可以用擁抱、親吻和輕拍背部解決。
可是機械應該如何解決問題呢?
以他唯獨學會的戰鬥。
白發少年抬起臉頰,下一刻持劍直衝而去,凜然戰意毫不遮掩,尾端漸變的藍發如綢緞一般蕩過腰間!
鐺——!
主神側身一讓,虛空罅隙化一道劍鏗鏘相撞,短短電光火石之間,抬手與A001過招無數次。
劍鋒掃過。
A001沒有任何留手,刻在代碼裡的戰鬥狀態,一旦出招便招招斃命不死不休。
雙劍齊用。
長劍一蕩,挑、擋、刺、再進!
兩人的戰鬥極具藝術觀賞性,血鴉銳鳴,黑羽翩飛,而雪白的流光碎屑夾雜摻落,怦然如星生光。
白得無暇、明亮、聖潔。
“你知道你的叛逃意味著什麼嗎,A001。”
少年紮起的長發一瞬如流水如披帛儘數散開,襯他冰涼藍眸,毫不動搖,熠熠生光。
主神幾乎被生生氣笑
。
“需要我的提醒嗎?”他嗓音放輕,溫柔地笑問,“你在自殺。”
……
人類生來有罪,這是主神認定的法則。
在主神創生A001的一瞬間,就在證明人類的罪孽。
他們可以成為最絕佳的主從,成為惡欲巔峰造極的人類、殘忍的神明,與毫無情緒強大至極的機械體。
他們將永遠並肩佇立,以神明的視角居高臨下觀賞著人類舞台劇目一般的情緒,與人類一概割席。
一幕幕戲落幕之後,摧毀那個舞台。
這便是“任務”的來源。
在最初打下第一行代碼設立新的機械體時,主神就早已醒悟——如果他自己都不懂得如何愛人,怎麼能在代碼裡教授他什麼是愛?這本就是一個悖論。
那是他喜歡的A001。
但他不相信機械會信仰他。
他不相信機械會愛他。
於是,在A001與世界初遇的一刻,黑發青年站在他的麵前,對自己的目的毫不隱藏供認不諱,傾身向他靠近,笑吟吟地說:
“我想要的是世間最為強大的力量,能夠成為我最好的利刃,為我統治與貫徹一切我所欽定的秩序,所以誕生了你。”
“A001,你會為我獻上絕對的忠誠,對嗎?”
是。
A001對自己的主人應允。
少年半跪在地。由銀白玻璃切割麵不規則拚成的地麵,賦予至高科技,清晰而虛幻,宛若透明,倒映出垂落於地的冰涼白發。
“我在這裡向您誓忠。”
“我會永遠對您忠誠,在主神界通向榮譽之路上,哪怕犧牲自己獻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那雙薄冰般的藍眸微微一眨,映出與劍光如出一轍的冰冷,一眼望得見冰的痕跡。
“這份忠誠的價位,比我的力量更至高無上。”
——因為,在他的核心代碼裡,早已寫入了,“與主神界同生共死”的指令。
……
摧毀主神界?
他明明知道,他的底層代碼寫著與主神界共存亡,他逃不開殉國的命運。
但是。
少年敘述的藍眸是平靜的,冷於萬萬千的冬日雪花,所道的箴言猶如隻是靜廖的書籍翻頁一場。
“我寄予靈魂追求的所謂正義,隻是一種未經審視沒有限度的獨.裁。”
“我無法繼續執行您的任務,很抱歉,主神大人,我是您親手創造的失敗品。”
劍鋒一閃,徑直對向麵前的黑發青年。
“但我信仰的是,這個世間需要新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