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準備工作結束,廚房就完全屬於阿維蘭了。
伴隨著咕嚕嚕的氣泡聲,阿維蘭打開鍋蓋,積蓄已久的香氣立刻熱熱鬨鬨湧了出來,他戴上手套把鍋裡的燉菜端上桌,加西亞撬開伏特加的瓶蓋,給四個人倒上淺淺一杯,艾福隨便打開一場球賽,幾個人坐在桌前,聽著激烈的比賽聲,開始了悠閒愉快的聚餐。
剛開始的時候,球賽的聲音完全是點綴,他們之中隻有阿維蘭對於各種運動都有著強烈的興趣,不過要說葉槭流他們完全不感興趣也不可能,一杯伏特加沿著喉嚨滑進胃裡,幾個人的精神都漸漸亢奮起來,很快就被球賽吸引了注意力,開始在屏幕前加油喝彩。
阿維蘭的笑容比平時還要閃亮一個度,他灌了一大口伏特加,笑著拍桌子,圍觀艾福和加西亞怒罵剛才沒能進球的球員。
“乾脆給他們開個門直接通往比賽地點吧?”他笑著給葉槭流出歪主意,“否則等會他們就要撲進屏幕裡了。”
葉槭流腦袋也還算清醒,聞言疑惑地歪了歪頭:“開不了,我現在還不可能憑空打開幾千公裡外的門。”
阿維蘭“唔”了一聲,喝了口酒,露出回憶的神情:“我記得你入學測試時辦到過……那次你簡直像是打開了時空的門,哇哦,可惜我當時沒在場,後來可是整個密大都在討論你的壯舉。”
他的聲音幾乎被艾福的歡呼聲壓過,但葉槭流清晰地聽到了他的每個字。
一瞬間,葉槭流感覺自己腦袋裡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阿維蘭說完這句話,立刻放下杯子,跟著艾福加西亞他們歡呼去了,等歡呼完,正好聽見葉槭流含著笑意的回答。
“我也不清楚那次是怎麼回事,不過之後我沒有再打開過了。”葉槭流給自己加了點酒,一邊思考著說,“而且我覺得那時候我打開的應該隻是虛影,並沒有真的打開……嗯……不管是什麼門,讓我說那更像是在選中之前瀏覽一遍選項列表,還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打開。”
阿維蘭點點頭,看起來沒太在意的樣子,繼續和加西亞他們討論比賽。
等球賽結束,他們收拾完殘局,各自回到宿舍,葉槭流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拿過電腦,調整角度,確認從加西亞的方向看不到,才打開了一個新文檔。
屏幕的反光裡,葉槭流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他在文檔開頭打下阿維蘭的名字,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敲出一個個字符。
“最開始認識阿維蘭和艾福,是阿維蘭主動向我搭話,之後的話也能看出他其實一直想認識我……因為我打開了時空之門嗎?他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想要接近我的?
“也是他最開始提議一起去偷書,之後引出了3級遺物……現在想想,那次的經曆太過冒險了,我會答應是因為我不覺得自己會受傷,加西亞是因為對他的實力有信心嗎?那麼艾福呢?他的精神已經不正常到感覺不到危險了?阿維蘭又是因為什麼?
“阿維蘭的興趣是極限運動,這似乎能夠解釋他為什麼那麼熱衷於冒險……但比起冒險,他似乎更加熱衷於知識,偷書是他提議的,雖然書單是艾福列的,但看起來更像是阿維蘭的書單……拿到書的那一晚他就在熬夜研習藏書,之後甚至出現了入迷的症狀,然而事後他依舊沒有退縮。
“漫宿流溢而出的那次,他一直在看白樹森林的深處,我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時,他卻遺憾地拒絕了……為什麼他會拒絕?
“但是在舊鎮時,他沒有像加西亞那樣轉身逃跑,而是選擇留下來幫助我,那時候他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嗎?”
“阿維蘭的家人在歹徒襲擊全部去世了,那時候他的年紀還很小,那他是怎麼接觸到神秘世界的?以他的成績他明明可以進其他的名校,他甚至不是入學表密大之後被選進來的,而是一開始就是裡密大的學生……
“然後是艾福,蛾的道路總是充斥著瘋狂和幻覺,就算沒有開啟蛾的道路也不能說完全安全,那些發瘋的藝術家都是例子……那麼艾福的精神真的完全正常嗎?他說過他小時候曾經想要捂死杜爾……他之前也把阿維蘭綁起來過,那時候他到底在想什麼?
“杜爾……她是什麼樣的人?她從出生起能夠聽到林地的低語,如果說新鎮的小女孩是‘黑暗的女兒’,那她又是什麼?她曾經把艾福背出了深井,艾福當時為什麼要問她做了什麼?他看不見嗎?他說路上都是粘稠的液體和尖銳的碎石,甚至看到了杜爾折了槲寄生……他不可能看不見,那天的月亮很亮!
“液體和碎石……那三個試圖綁架他的男人都去哪了?
“加西亞……”
寫到這裡,葉槭流停了下來,指尖停在鍵盤按鍵上,遲遲無法按下去,眼中閃動著掙紮。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寫下這些東西——如果黑暗中真的有眼睛在窺視自己,如果這不是他的想象,那自己周圍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嗎?
他們明明每個人都有那麼多的秘密,他明明已經看到了那些疑點,隻是他並不在意他的朋友們的秘密,因為他……相信自己不會受到傷害,所以他可以信任任何人。
那麼現在,他還可以相信這個世界嗎?
許久之後,葉槭流手指輕輕按了下去。
他將文檔裡的內容全部清空,合上了電腦,接著閉上眼睛,過去所學的知識在腦海中快速閃現。
渡鴉曾經說過,在特殊的季節,堆積了瘋狂的天命之人可以走進心靈之地,隻要能夠殺死那個瘋狂的自己,就能夠維持一段時間正常……直到下一次**勃發。
然而這樣的做法太過危險,所以絕大多數天命之人都會等瘋狂堆積得更多,再一次性解決全部。
……但他沒有選擇。
葉槭流徐徐睜開眼睛,視網膜上仍舊殘留著屏幕的白光,他久久注視著眼前的空氣,在心中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