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想法,我自己的想法,我真的……可以這麼想嗎?費雯麗茫然又無措地想。
但隨之而來是輕鬆。她感覺自己胸腔裡仿佛有一個氣球正在緩緩膨脹,輕快的情緒一點點充盈了氣球,當她將自己的願望親自說出口,似乎有什麼無形的藩籬打開了一道縫隙,更多被壓抑的情緒從縫隙裡慢慢探出頭——
費雯麗聽到葉利欽祭司平靜地問:“您真的覺得這樣合適嗎,使徒閣下?”
“砰”一聲,她心裡的氣球被紮破了。
葉利欽祭司語速平緩地說:“您是即將帶領輝光教會攀升的領袖,現世的身份對您而言已經是無關緊要的累贅。您或許不知道,但我們的教會其實正處於群狼環伺的境地中,相比起其他教會,我們已經慢了許多,您每在……您的愛好上消磨一點時間,我們的處境都會更加危險一分。”
他不帶感情的深灰色眼眸裡似乎隱約漾起令人畏懼的金色:“在您晉升之前,我沒有用這些話來影響您,是因為我不希望對您的心理造成負擔,但既然您已經踏上了奧秘之路,那麼您是否應該負擔起帶領我們的責任呢?”
“就算是為了您的父母。”
葉利欽祭司的的眼神並不嚴厲,但費雯麗的腦海忽然一片空白,他的眼神似乎能夠逼退她的勇氣,讓她想不起來自己的來意。
寂靜在祈禱室裡蔓延,費雯麗的身體終於動了一下。
“……明白了。”她一絲不苟地提裙行禮,“謝謝您。”
費雯麗轉身,一步步走出禱告室,門在她身後無聲合上,她沿著走廊慢慢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費雯麗並不覺得難過。難過是一種需要思考才會出現的情緒,如果什麼都不想,無論什麼情緒都不會出現。
是不是什麼都不想更好?
費雯麗找不到答案,她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回蕩,胸腔裡一片寂靜,這是自然的,她沒有心臟,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但忽然間,費雯麗的耳畔似乎響起了溫和含笑的低語聲。
“還是你想要就此放棄——放棄你生命裡僅剩的東西?”
費雯麗停下了腳步,像是雕像一樣靜止在了走廊上,她的麵孔依舊僵硬呆板,沒有任何表情,眼睛也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任何波瀾,無論誰看到她,都會覺得這隻是一具毫無生氣的人偶,從外表看不出她的任何內心活動。
幾秒之後,費雯麗的身體動了下。
她一點點轉過身,抬起腳,邁出生澀的第一步,接著是第二步,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漸漸奔跑了起來。
不,她不能放棄,正因為他們不允許她說,所以她更要說。如果不說,她就永遠不會被聽見,所以要說,要去表達,要去歌唱——
幾步之後,費雯麗衝回了禱告室的門前,她大步走進門,直接走到葉利欽祭司的麵前,居高臨下,俯瞰他略微驚訝的麵孔。
“我要唱歌。”費雯麗說,“這不是請求,給我安排一場最近的表演,輝光教會可以辦到,你現在就去做。”
葉利欽祭司收起了驚訝的神情,注視著費雯麗那雙人造的眼睛,半晌,他低下了頭,謙和地說:“明白了,使徒閣下,還請您耐心等待,我會為您辦到的。”
……
葉槭流收回視線,從費雯麗的意識裡離開,隨著墨綠桌麵消失,他麵前又隻剩下了那本記載了資料的書。
他知道,安全的做法是就此停下,不去信任任何人,也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更不需要冒險探尋世界的真相。
他的手指長久地停留在眼尾,不願意也不敢移開。
不知為何,葉槭流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
燈塔和引路人,引導和保護。在看到卡牌的那一刻,他已經理清了自己的內心,現在他還有什麼可遲疑的?
過了會,葉槭流放下手,重新翻開書,著手勾勒進入心靈之地的儀式法陣。
接下來幾天,葉槭流完全泡在了圖書館裡,在他一次次練習下,他繪製法陣的技術也越來越純熟,終於在平安夜那天,葉槭流完全掌握了進入心靈之地的儀式。
聖誕花環和彩燈掛滿了宿舍樓,打開窗戶就能聽見隱約的聖誕頌歌,空氣裡似乎也彌漫著溫暖的甜意,加西亞已經先一步去了阿維蘭他們的宿舍,阿維蘭準備了一下午的聖誕大餐,就等著所有人到齊。
讓加西亞他們等自己一段時間,葉槭流關上宿舍的門,望著空無一人的宿舍,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把儀式材料擺在繪製好的法陣上,閉上眼睛,隨後睜開。
眼前的景象沒有發生變化,他依舊在宿舍裡,但四周似乎安靜了下來,聽不到任何雜音,阿維蘭他們那邊的笑聲也不見了,仿佛整個宿舍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但葉槭流並沒有覺得安心。他感覺冷汗緩緩沁出了額頭,轉眼間他的鬢角就濕漉漉一片,他不敢移動,也不敢回頭,一旁床底下的黑暗中似乎多出了無數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牆角的陰影裡似乎也潛伏著看不見的影子,所有眼睛都在仔細地盯著他,不放過他的任何細微舉動。
窗外依舊沉寂,葉槭流的身體忍不住顫栗起來,他死命咬緊牙關,壓製住無法控製的恐懼,手指握緊了提前準備好的、阿維蘭給他的槍。
宿舍門似乎悄悄在他身後打開。
葉槭流沒有聽到腳步聲,但他知道,有人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他的手指緩緩扣住扳機,掌心的潮濕讓他有些握不住槍柄,他緩緩合攏手掌,沒有回頭。
三步,兩步,一步。
當恐懼感強烈到頂峰,葉槭流猛地轉過身,槍口對準身後的人影,毫不猶豫地開槍!
“砰!”
一枚完整的彈孔出現在他的額頭上,身後的葉槭流舉著一模一樣的槍,槍口徐徐逸散出一縷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