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導師和我說了,但我想就算關不上,起碼我應該試試。”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很低地說:
“……其他人撤離時,我打了阿維蘭的電話,想確認他的安全,但是沒有打通。”
葉芝還想再問,但突然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他們。
“夠了,就到這裡吧。”
體型健壯的馬弗教授從後麵走來,站在葉槭流和騎士長麵前,隔開了他們的視線,毫不回避地看向葉芝:
“我的學生現在還很虛弱,他需要更多的休息,而不是讓他一遍遍回憶不想回憶的事。如果你擔心沒辦法寫報告,可以直接來問我,我會給你能讓你滿意的答案的。”
他們對視片刻,騎士長在馬弗教授的目光下選擇了稍稍讓步。
“我知道了。”葉芝轉向葉槭流,“那麼請你最近一段時間確保聯絡暢通,我們還可能聯係你求證一些細節。最後,希望你能夠好好休息。”
騎士長說完這句話,轉身和下屬一起離開,馬弗教授目送著他們遠去,轉頭看向葉槭流,無聲地歎了口氣。
在任何人看來,葉槭流現在的表現看起來都很正常,正常的悲傷,正常的迷茫,正常的不願意麵對,但馬弗失去過太多學生,見過太多人的痛苦,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正常。
特彆是這不是葉槭流失去的第一個朋友,在知道艾福的死訊時,馬弗也曾經震驚過,悲傷過,擔心過他的學生的心理狀態。在其他不熟悉葉槭流的人眼中,他的性格一直稍顯冷淡,但馬弗知道這不是真相。他目睹了那段時間葉槭流超乎尋常的冷淡,直到幾周後,葉槭流才收拾好了情緒,重新恢複以往的狀態。
有了那時候的表現作對比,葉槭流現在的平靜反而更讓馬弗感到擔憂。
“如果你想要和我說些什麼,我會聽你說的。”沉默片刻,馬弗教授拍了拍葉槭流的肩膀。
葉槭流沒有拒絕,他將和輝光騎士講過一遍的故事重新對導師講了一遍,從他向施懷雅請假,到他一路開門趕回密大,再到最後看著阿維蘭走進門後。不過麵對導師,有些細節他也不用說得太詳細,直接跳過也無所謂,隻要導師還相信他,無傷大雅的漏洞導師會下意識為他補全的,況且涉及阿維蘭,導師也不會問得太多。
不過嚴格來說,沒辦法解釋的地方並不算多,再加上不久前輝光教會對聖杯教會進行了一次襲擊,斯嘉麗又無端“失蹤”了,輝光教會估計還有很多事要忙,比如給裁決局一個解釋,比如調整對待聖杯教會的態度。
葉槭流說完整個故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有件事我不太理解,阿維蘭明顯更適合燈之道路,為什麼他選擇了心之道路?”
“你其實已經回答了,是他選擇了心的道路。”馬弗教授望著不遠處坍塌的圖書館,“在入學測試時,他選擇了心和燈道路進行測試,結果是他在這兩條道路上同時展現出了天賦,隻是在心的領域稍強,但既然他並沒有開啟道路,依舊是凡人,那麼選擇哪條道路其實沒有什麼影響。
“在決定踏上探尋奧秘的道路後,天命之人隻能在八條道路之中選擇其一,然而凡人是如此複雜,怎麼可能僅僅在一條道路上具有天賦?更多時候,他們開啟的道路並不是他們真正適合的。
“但在確定道路之後,天命之人基本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步入另一條小徑,畢竟積累的知識越多,他們也越容易步入瘋狂。當然,更多的天命之人在開啟道路時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隻是當他們深入小徑之後,他們也已經無法回頭了。”
就像是傅裡葉教授,她曾經和我說過道路和選擇……那時候她應該已經後悔開啟了啟之道路吧。還有奧格,他會開啟杯之道路,有多少是因為這是他的選擇,有多少是因為他的父親一直將奧格當成為他開啟杯道路的鑰匙呢……如果不是擁有那樣的父母,費雯麗還會開啟燈之道路嗎?
還有阿維蘭,如果他早早開啟了燈之道路,他大概根本走不到門前,就算有那枚黃金戒指,也會和其他燈的天命之人一樣融入輝光……葉槭流異常平靜地想。
“不過就算阿維蘭進入了門後,也不意味著他會融入輝光,”馬弗教授遲疑了一下,對葉槭流說,“或許門後是另一重曆史,所以……”
“我知道,導師,你和我說過的。”葉槭流勾了勾嘴角,卻沒有多少笑意。
他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了馬弗教授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每一次得到都會是一次失去,每當我得到了什麼,我都會失去更多。”
“……”馬弗教授一時啞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更多的話。
沉默半響,葉槭流輕輕歎了口氣,從台階上站起來,語氣正常地對馬弗教授說:
“我還想在學校裡轉一轉,可以嗎?我還有一個朋友沒找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分辨一下那些遇難者的屍體,看看裡有沒有他。”
輝光騎士收集了大部分遇難者的屍體,但還有一部分掩埋在了廢墟裡,葉槭流打算去看看,如果他的眼睛恢複了,用數據視野尋找應該會比輝光騎士更快。
他話音落下,馬弗教授卻鬆了口氣,露出欣慰的神情,安慰地說:
“你說的是加西亞嗎?那你不用擔心,他應該沒事,今天中午我在校門口正好遇到他離開學校,他還和我打了個招呼。這樣也好,正好避開了這次的災難,或許等會你就能遇到他了。”
葉槭流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下頜線條忽然繃緊了,透出利刃般的冷意。
“你是說,”葉槭流慢慢說,“加西亞早就離開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