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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葉槭流想的一樣,就算是神秘的下倫敦,也沒辦法阻止他的腳步。
和理查德一起進入光門後,葉槭流先一步走出光門,掃視四周,心想或許無論從哪裡進入下倫敦,都會出現在同樣的入口……
剩下的念頭在看到人潮洶湧的火車站時消散了。
他仿佛來到了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身後的光門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漸漸關上的火車車廂門,乘客們拎著手提箱從火車上下來,彙入站台上的人流,流向火車站的出口,身後鮮紅色的蒸汽列車拉響一聲汽笛,轟隆隆駛向遠方。
“怎麼……”理查德訝異的聲音在葉槭流身後響起。
他顯然也沒有想到下倫敦會是這樣的,仿佛走出門的一瞬間,他們穿越回了幾個世紀前的倫敦,火焰點亮了迷霧籠罩的天空,蒸汽與機械的力量掀起了時代的洪流,浩浩蕩蕩席卷向整個世界,開啟了一重明亮赤紅的曆史。
理查德隻是怔愣片刻,就找回了理智,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迷茫,低聲詢問葉槭流:
“我們先離開這裡?”
葉槭流點點頭,目光掃過周圍的人群,說:
“看起來我們的搜尋工作不會很順利。你想過怎麼找到西裡斯嗎?”
理查德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不禁微微皺起眉,遲疑著說:
“可以根據西裡斯的喜好來確定範圍,他喜歡陰暗潮濕、通風良好的地方,溫度不要太高,最好靠近樹林或者河流。”
這麼詳細的生長條件,難道劇作家是蘑菇嗎……葉槭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深覺理查德仿佛一個種蘑菇好手。
縱然經常有人從上倫敦掉到下倫敦,也不可能掉下來成千上萬人,那麼周圍的旅客應該大多是下倫敦原本的居民。但葉槭流也不是全無發現,在熙熙攘攘的人潮裡,他的確發現了一個一身現代打扮、帶著迷茫惶然神情的年輕人,估計是上倫敦的又一個失蹤者。
既然下倫敦存在了數百年,目前看上去還算秩序井然,就不太可能沒有統治階層或者政府黨派,那麼在知道上倫敦總會有人掉進來後,當權者不至於放著他們四處遊蕩吧……葉槭流遠遠墜在那個不安地抱著雙肩包的年輕人後麵,和理查德一起跟著人流走出了火車站。
離開了火車站,夜晚的寒意也纏上了他們,汽笛聲在灰蒙蒙的天空回蕩,蒸汽彌漫在火車站的上空,衣著各異的人們在火車站進出,馬車從泥濘的道路上疾馳而過,車上的煤氣燈散發出昏黃的光,籠罩在光暈裡的馬車迅速遠去,消失在濃濃的霧氣裡。
有個穿著墨綠色製服的男人站在人群裡一處高台上,不斷拉動手邊的鈴鐺,高聲喊道:
“外鄉人!新來下倫敦的外鄉人來這裡!”
雙肩包年輕人胸腔起伏了一下,鼓足勇氣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被塞了一張宣傳單。
“外鄉人去入境管理局登記,就在兩條街外,那裡的人會告訴你該去哪裡、做什麼的,有什麼疑問去問他們。”墨綠色製服的男人眼皮不抬一下地說完,又喊道,“外鄉人!還有沒有彆的外鄉人!”
“等等,我想離開這裡,我能回去嗎?”年輕人著急地追問。
墨綠製服的男人聳聳肩:“隻要你能離開,你隨時可以。”
如果西裡斯也是這樣進入下倫敦的,那去入境管理局應該能找到他的檔案資料……葉槭流和理查德交流了一個眼神,過去領了兩份傳單。
比較出人意料的是,這份傳單頗為精美,用了多種顏色不一的藝術字體,還配了線條精細的插圖,堪稱一份“外鄉人該如何在下倫敦生活”的入境指南,第一條就是去入境管理局登記,旁邊配了去管理局的地圖。
葉槭流記下地圖,向著地圖上管理局的方向走去,忽然一輛馬車從他身邊的街道上駛過,拉車的馬長著一對潔白的翅膀,一眨眼就駛入了濃霧。
……葉槭流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異種?不可能,異種和人類不可能和諧共處……嗯,布萊克除外……那麼這些奇幻生物難道真的隻是奇幻生物?在我接觸到神秘世界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些生物都被稱為異種,它們更像是我最開始印象裡的奇幻生物……
他重新翻出傳單,這一次重新讀了一遍旁邊的下倫敦曆史專欄,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能看到飛馬了。
下倫敦誕生於工業革命開始的時期,在那場延燒了整個倫敦的大火熄滅後,人們用石材代替了木頭,重建了失去的六分之一個倫敦,也是那時,下倫敦在人們的幻想中悄然誕生。
真實的上倫敦屬於活人,隱藏的下倫敦則屬於幻想,它連接了所有上倫敦人的幻想,這裡的居民是虛構角色、幻想生物、曆史名人和去世的親朋好友——亡者的靈魂會前往無光之海,但在下倫敦,被想象出來的幻影仍然好端端地活著,甚至還要被住房問題困擾。
由於下倫敦麵積有限,同屬於一個人的幻想通常會被登記在同一處房屋下,這也導致了下倫敦的許多惡性/事件。為此威靈頓公爵在幾十年前做出規定,如果最初入住的居民實在無法忍受和後來者共處一室,可以去入境管理局進行申訴。
馬車消失得太快,理查德似乎沒有看到,他從地圖裡抬起頭,無奈地說:
“沒想到我們找到西裡斯的最大阻礙會是這些霧,就算有人迎麵走來,我恐怕都看不清他的臉。”
這的確是個問題,數據視野倒是不受多少影響,但就算標出了輪廓和名稱,也看不到是什麼樣……葉槭流點點頭,正要開口,理查德突然愣了一下。
他驚疑不定地問:“……你看到天上的那個了嗎?”
聽他這麼說,葉槭流也抬頭看去。
先是聽到了一陣鈴聲,一隊馴鹿在他們頭頂的天空中奔跑,被它們拉著的雪橇上坐著一個全世界孩子都無比熟悉的紅衣老人,雪橇的後座上載滿了堆積如山的禮物。
……兩個人忽然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