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麼問，但葉槭流其實沒打算拒絕。他想要和蒼白之火建立聯係來獲取更多的信息，而蒼白之火也要看看他的誠意，來確認他不是裁決局或者三教會的探子。
伊法夫人的交易算是一個試探，葉槭流估計大概會讓他做點事，不會很重要，但應該有點難度。考慮到是他有求於人，而蒼白之火不一定很需要他，葉槭流已經有了前期付出一定代價的心理準備。
他剛才的沉默在伊法夫人看來是在考慮是否要接受這個交易，她微微一笑，說道：
“雖然現在下倫敦的大門已經開啟，但我無法輕易前往上倫敦，對上倫敦沒有多少了解，不知道您能否滿足我的好奇心？”
“我對上倫敦的了解恐怕沒有你想得多，”葉槭流表情如常地回答，“不過我可以為你打探一些消息，你想要知道哪方麵的事？”
“據我所知，和我們並不一樣，上倫敦存在許多信仰，”伊法夫人碧綠的眼眸裡閃動著好奇，“我想知道，您聽說過其中有河川女王的信徒嗎？”
河川女王……月神的信徒？蒼白之火想找月神的信徒做什麼？說起來雖然之前威靈頓公爵宣稱白焰之外的神靈都是邪神，但真正交談起來他們倒是很低調，看來蒼白之火也不是完全的狂信徒，他們也很清楚他們在歪曲事實嘛……葉槭流一瞬間想了很多，卻沒有表現出分毫，隻是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會為你關注他們的蹤跡的。”
兩個人算是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伊法夫人讓侍者把葉槭流送出去，從隱秘的出口離開了遊樂花園。
走在下倫敦微涼而濕熱的街道上，葉槭流又一次用無麵之王變化了外表，輕輕吐出一口氣。
下倫敦不愧是白焰鑄造的城市，明顯要比上倫敦要熱啊……該去哪裡找月神的信徒？月神是心道路的神靈，心道路的天命之人……可能要去馬戲團裡尋找雜技演員，或者去倫敦西區尋找舞蹈演員，反正在明麵上肯定是找不到的，信仰月神的教團一樣屬於裁決局追捕的密教……葉槭流對密教了解不太多，一時間也找不到頭緒。
在裁決局的判斷標準下，密教的定義其實很複雜，除卻信奉守夜人、赤杯和白焰之外的神靈的教團，信仰冬之準則的異種，還有許多信奉各種七神以外存在的小教團，很難說清楚這些神秘存在到底是什麼，他們大多能展現出可怖而詭異的權能，而普通的信徒也很難分辨他們所展現出的力量與神靈有多少差距。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信奉這些神秘存在的信徒最後的結局都會很淒慘，對他們而言，死亡甚至算是一種莫大的仁慈。
不過話又說回來，信七神也不見得安全到哪裡去，如果引起了他們的興趣，等待信徒的隻會是更大的悲劇，舊鎮和艾福一家都是例子，但在神靈看來，那些非人的遭遇反而是一種恩賜吧……葉槭流不帶多少情緒地想。
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獨自走進了灰色的霧氣裡。
……
下倫敦。
霧氣中突兀浮現出一團氤氳虛幻的光，一行裹著鬥篷的人影從光中走出，整齊劃一地跟隨在為首的嬌小身影身後。
他們沒有說話，在嬌小身影的帶領下快速沿著街道前行，很快抵達了一棟帶花園的彆墅前。
嬌小身影打了個手勢，其他人立刻停下腳步，沉默地等候在台階下。
為首的人走上台階，按響門鈴，抬起手時，一縷鬈曲的灰綠色發絲從兜帽下溜了出來，微微翹著。
幾秒後，有男仆從彆墅裡小跑出來，打開彆墅的門，讓一行人進入彆墅，來到一間仆人房前，敲了敲門。
“丹尼爾，這是去上倫敦的商隊，你可以跟他們一起走了。”男仆輕聲輕氣地說。
腳步聲從門後傳來，下一秒，一個年輕人猛地拉開房門，強忍著激動和不安，問道：
“謝謝你，商隊的人在哪裡？”
“這裡，這位小姐就是商隊的首領。”男仆介紹道。
丹尼爾低下頭，望向眼前披著鬥篷的女孩，看著她抬起頭，揚起一個天真可愛的笑臉。
“你好，我們來帶你回上倫敦。”西溫的笑容仿佛陽光一樣甜蜜。
管家很快給丹尼爾結了這幾天的薪水，他沒有彆的行李，簡單收拾一下，和其他仆從友好告彆，便跟著商隊的人離開了彆墅。
行走在下倫敦熟悉的濃霧之中，激動的心情仿佛潮水，一波波拍擊著丹尼爾的心臟。
來到下倫敦後，為了生活，丹尼爾找到了這份仆從的工作，一邊工作賺錢一邊尋找龍，隻是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一直沒能找到龍，最終在水晶宮的事件見報後，他徹底放棄了找龍的想法，開始謀求回到上倫敦的機會。
好在他的雇主並不苛刻，管家雖然一絲不苟卻不會刁難人，丹尼爾並沒有遭遇什麼壞事，離開時更是對他遇到的所有人心懷感激——如果不是管家幫他打探到最近有商隊會去上倫敦，他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一路上，商隊成員們都保持了沉默，隻有自稱西溫的小姑娘能言善道，說起話來像是在撒嬌，讓丹尼爾聯想起臥病在床的弟弟，心裡不禁柔軟了不少。
終於，西溫停下來，拿出一把奇怪的鑰匙，打開了一道光門，回過頭，笑盈盈地看向丹尼爾：
“進去吧，門後就是你的家了。”
夜幕下的倫敦在虛影中浮現，光彩奪目的霓虹燈將街道染上了金色的光輝，這一切都如此熟悉又親切。
丹尼爾深吸一口氣，走入了光門之中。
……
上倫敦，小巷的陰影之中。
望著不遠處憑空出現的光門，葉槭流將一應遺物和影響全部武裝好，低頭戴上無麵之王。
他的黑發瞬間染上了星光般的銀灰色，半長的發絲在腦後鬆鬆束起低馬尾，隻剩下些許碎發散落在臉側，襯衣和馬甲勾勒出了勁瘦的腰身，身上的漆黑風衣有著燕尾形的後擺，如同旌旗般在夜風中翻飛。
麵具下，葉槭流拉了拉頭上的漆黑禮帽，帽簷拉出仿佛鳥喙的尖角，裝飾著黑色煙霧似的羽毛，看上去像是渡鴉棲息在了他的頭頂上。
他閉上眼睛，緩慢地呼吸，將身體裡的“葉槭流”一點點呼出去，隨著他的呼吸，他身周的氣質也漸漸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仿佛另一個人在他的身體裡睜開了眼睛。
他不會失敗。
他會奪走鑄遺物，解決西溫·艾瓦，踩著她開啟第四門關，無論是將軍或是白焰之神的計劃，在今天之後都會不複存在。
然後……他會去見加西亞·略薩。
在那之前，誰都不能阻攔他的腳步，哪怕攔在他麵前的是神靈。
懷特·克朗抬起頭，仿佛冰雨的銀色眼睛裡，漸漸漫起了愉快的笑意，如同傾入杯中的最後一道酒液，將他徹底卷入了微醺而瘋狂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