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槭流關閉桌麵,低下頭,戴上了“無麵之王”。
他知道這場大水來得突然,三教會和裁決局就算能夠立即反應,恐怕也不可能立刻解決,無論是調動遺物還是強者都需要時間。
想要阻止這場災難,需要對抗的是天地的偉力與神靈的力量,普通的3級遺物恐怕無法完全阻止大水,就算三教會暗中藏有4級遺物,大水也不可能立刻被阻止。
還有更多的可能性,可能讓事態發展進一步惡化,比如沒有能夠阻止大水的遺物,比如裁決局和三教會的強者沒有可以阻止大水的特性,比如公爵正在下倫敦微笑著觀賞這一幕……
他會考慮這些,葉槭流並不會畏懼逼近的危險,隻是行動之前他會詳細計劃,但懷特不會這麼想。
——除了遺物,他還需要一點瘋狂。
“無麵之王”遮住了葉槭流的麵孔,銀灰色的發絲從肩頭滑落,在腦後鬆鬆束起,他無聲地注視著眼前的災難,水銀般的光如同利刃,劈進他的眼瞳之中,眼底的笑意也四分五裂,宛如層層疊疊的月光。
改變發生得無聲無息,他正在成為另一個人,懷特睜開眼睛,仿佛從虛無中傳來“喀嚓”的聲響,他的思維如同鏡麵般破碎,所有念頭全部變成了碎片,一道道混亂的軌跡布滿了腦海,紛紛向黑暗墜落。
懷特·克朗深深吸了口氣,仿佛被囚禁許久的囚犯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由劇本帶來的驚訝、憂慮、不安的混亂情緒被一一摒除,他的嘴角動了動,忽然翹起了一點弧度。
他再一次被釋放出來,迎接他的就是這樣糟透了的局麵,但他並不覺得很糟。
不,應該說他感覺好極了。
黑犬在他身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懷特微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凝視著眼前的景象,向前邁出一步。
刃之準則總是會提及“破局之力”,指的或許就是這樣的局麵,以一己之力將注定的戰局扭轉,真可惜他並不熱衷於這一準則,但從無法解開的死局裡打開一條道路,啊,誰能拒絕這種誘惑?
那樣的畫麵,光是想想都覺得非常……快意!
他傾倒手中的高腳杯,赤紅的潮水從杯中傾瀉而下,突然衝出了巨大的水流,瀑布聲勢浩大地向下方衝去,瞬間衝入了奔湧的白浪,仿佛有誰往夜幕上潑了一桶紅顏料,數百米高的飛霧不斷升騰,倫敦似乎都籠罩在了紅霧之中。
杯中的液體取之不儘,奔騰的赤潮彙入泰晤士河,瞬間將河水染成了濃烈的紅色,出自同源的力量讓它們自然而然融合,隻是短短幾秒,淹沒城市的潮水儘數化為赤紅。
赤紅的巨浪繼續前進,神靈的力量無法被凡人阻止,哪怕是殘存的氣息也足以影響倫敦兩百年,就算手持3級遺物,也無法徹底逆轉勢頭。
葉槭流很快也察覺到了這點,隨著他對赤紅潮水的控製越來越深,他也清晰地察覺到還有一股力量在影響大水,引導著大水衝向目標,而他隻能跟上大水的衝勢,無法和混合了赤杯之力的河水相對抗。
公爵還動了彆的手腳,在衝毀三教會之前,大水絕不會停下。
但葉槭流的目的也不是徹底阻止大水。
赤紅潮水再一次從街道上站了起來,浪頭越來越高,但隨著浪頭變高,下方的潮水也在不斷收縮,大水從街區上快速退去,彙聚到街道上,和周圍的建築物涇渭分明,如同被摩西分開的紅海。
原本淹沒城區的大水變成了數百米高的水牆,沿著街道向前推進,一道道水牆將倫敦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仿佛以城市為地圖,繪製出了血色的花瓣。
一根根血色花瓣在地上儘情舒展,街道變成了縱橫交錯的血管,赤紅在其中奔湧,終於,一根根血管在終點彙聚,大水發出雷鳴般的咆哮,撲上前去,向儘頭宏偉壯麗的教堂重重拍下。
巨浪拍下的瞬間,葉槭流似乎隱隱聽見了憤怒的吼聲。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確認大水變得溫順起來,才利用“長牆的捕鼠器”控製河水,將河水中多餘的東西剔除出去,重新返回河道之中。
加西亞真該在這裡,讓他來完成這件事說不定能賺個3級刃影響,不過也無所謂,我獲得的影響可以獻祭上去,再賜予給其他信徒……葉槭流心不在焉地想著,瞥了眼三教會的教堂。
並不讓人意外,三座教堂雖然千瘡百孔,塔樓和玻璃窗全部破碎,隻剩下黑黝黝的洞口,一些邊角也岌岌可危,隨時有坍塌的危險,但依舊保持了外觀上的完整。
看到這一幕,葉槭流的笑意也微微收斂,知道到了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再不跑,三教會大概要搬出4級遺物來教訓我了,如果倫敦正好有保存4級遺物的話……
這個念頭剛剛在葉槭流腦海中閃過,他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凝,尚未打開的光門倏地消失,他的身影也仿佛破碎的泡沫一樣晃動起來,出現了一道道重影,變得虛幻而又透明。
幽深的黑暗忽然從四周湧出,向著葉槭流撲來,黑暗好似不斷變幻的雲霧,翻卷湧動之間,迅速將葉槭流淹沒。
刹那之後,黑暗星雲散了開來,葉槭流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夜空中,風衣到帽子全部完好無損,似乎並沒有遭遇任何危險。
然而周圍忽然響起了抽泣般的風聲,強烈的壓迫感從四麵八方撲來,仿佛剛才這裡的一切忽然消失了,黑暗湧動過的位置,空氣也徹底湮滅,呼嘯聲則是周圍空氣快速湧來填補真空的聲音。
“懷特·克朗。”有人在黑暗中陰沉地低語,“你想要做什麼?”
攻擊沒有奏效,他似乎也不急著繼續,反而隱隱展現出了和葉槭流聊聊的意圖。
葉槭流放下手,突然笑了一聲。
“取悅吾神,蹂/躪敵人,除此之外還有彆的嗎?”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給對方拖延時間的機會,後退一步,風衣下擺如同煙霧般飄蕩,遮住了他的身影。
隻是一瞬,他消失在了打開的光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