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的乘客是最先發現無法前往上倫敦的，通往上倫敦的列車全部停止發車，困惑的人群堵在車站裡，騷動聲很快引起了出入境管理局這邊的人們的注意。
當龍群飛過天空，下倫敦的居民們很快意識到即將發生恐怖的事，紛紛倉皇地逃回了家中，泰莎看著櫃台後的仙靈貓們匆匆收拾好東西，叼著公文包，從後門接二連三逃了出去，隻是片刻，出入境管理局裡就隻剩下了一片狼藉。
隻要上倫敦還在，這些人就不會死，有必要害怕嗎？泰莎在心裡諷刺地想。
理智告訴她她不用害怕，她和索菲亞交換了身份，現在她就是索菲亞，隻是……隻是無法前往上倫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看看掌心的卷煙殘渣，隨手丟在街道上，拍拍手上的碎屑，向著住處的方向走去。
沒走兩步，巷口冷不丁躥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泰莎猝不及防，和對方撞了個滿懷。
兩個人都摔倒在地，泰莎很久沒有這麼摔過跤了，她抬起頭，看到撞倒自己的是個小男孩，長得普普通通，身形瘦弱得像麥稈。
他的視線和泰莎的視線對上，眼睛裡浮現出些許怔愣。
“你是泰莎？”他問。
“你從哪裡知道這個名字的？”泰莎先是一慌，接著抿起唇，皺眉問道。
“歡騰劇院，你以前是那裡的女主角，索菲亞說過她和你的事情，她給我畫過她的樣子。”小男孩低聲說，“我要走了。”
他剛要爬起來，就被泰莎一把拽起。
“我不照顧小孩子，”泰莎攥著他的手臂，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濃重，幾乎要吞沒她，她深吸一口氣，盛氣淩人地質問，“既然你是上倫敦的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上倫敦怎麼了？”
她希望答案不是他早就掉下來了，這樣她還能夠從他嘴裡知道更多的上倫敦的信息。
“……沒有上倫敦了。”小男孩壓抑著情緒說，“我看到和龍一起的人把倫敦收進箱子裡了。”
泰莎：“他們，上倫敦的人都還活著嗎？”
“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龍帶走了他們。”小男孩說，“可能現在他們還活著，這也是我希望的。”
他甩開泰莎的手，低著頭說：
“我要走了。”
泰莎沒有拽住他，她仍然沒能從他帶來的消息裡回過神。
她不用費心費力去上倫敦了，因為上倫敦已經沒了。她現在擁有索菲亞的身份，擁有她的外貌，但上倫敦已經不複存在……那麼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而和她交換了身份的索菲亞，那個女孩也和上倫敦一起被帶走了？是啊，索菲亞和她交換了身份，現在索菲亞才是那個上倫敦人，索菲亞代替了她，隻要她們的身份還沒有換回去，她就可以繼續留在下倫敦，不會被龍帶走。
泰莎忽然開始顫抖，她的手指緊緊扣住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她想起了一次次因為外貌條件而被篩下來的自己，如果沒有優秀到讓人可以忽略外貌，同樣水平的女演員，條件更優越一點的會進入A組，演出時段會比B組更好，隻有在歡騰劇院這種小劇院，才能成為劇院上下捧著的主演。
她想起了在下倫敦遇到的美麗少女，她說她叫索菲亞，象征著智慧的索菲亞，她微笑著和自己分享紅茶，幫助自己度過來到陌生之地的不安，感謝自己願意和她交換身份，在車站和自己揮手告彆。
泰莎低著頭，慢慢說：
“我辛辛苦苦想要去倫敦，想用美麗的外表去倫敦出名，因為那是倫敦！沒有倫敦，我做的一切也沒有意義了！”
泰莎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憤怒，顫抖仿佛也不那麼明顯了。
她睜大眼睛，似哭似笑地喊道：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倫敦，我要和索菲亞交換身份，讓我換回去！”
她話音未落，周圍的鏡麵忽然倒影出了她的身影，冰冷的光芒很快覆蓋了鏡麵，刺眼的光線從四周折射而來，光芒彙聚在泰莎身上，淹沒了她的身影。
卡洛不得不伸手擋在眼前，等光芒散去才放下手掌，望向街道上的金發少女。
“泰莎？”他喊道。
聽到這個名字，金發少女怔怔地轉過頭，看向麵帶疑惑的卡洛，嘴唇蠕動了幾下，茫然地說：
“不，我是……我是索菲亞。”
……
小巷裡，一隻骨犬機敏地繞開遍布空間各處的破碎鏡麵，不時借助鏡麵隱藏身形，燃燒綠焰的四足踏在地麵上，結出一片片潔白的霜花。
偶爾有飛龍從天空中掠過，卻沒有發現小巷中的骨犬，一無所知地飛了過去。
遠處的鏡麵迷宮裡隱約傳來了哭泣聲和大笑聲，骨犬卻恍若無聞，繼續在小巷中穿行。
忽然間，他抬起頭，聞了聞空氣中的氣味，毫不猶豫地踏空而起，踩著不斷凝結的霜花，奔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