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懵懂很快也像是露水一樣消散,卡特勾起嘴角,居然還挺認真地想了想:
“不能完全否認這種可能,畢竟我也不記得這些到底有沒有真的發生過,說不定隻是我忘記了……不過聽起來很不錯不是嗎?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的,難道你覺得這很重要?”
嗬嗬……葉槭流漠然地轉過了頭。
和卡特幾次接觸下來,葉槭流也摸到了一點和這位神靈侍者相處的經驗。對於他的話,葉槭流隻要相信他想相信的部分就行了,剩下的全部不用在意,糾結下去隻會被卡特帶跑。
他不為所動,將話題拉回了正事:
“你說飛蛾的信徒在看著你,他們都是什麼實力?其中有你難以應對的存在嗎?”
卡特頻繁用不同分、身和他對話應該也有轉移視線的目的,不過葉槭流也沒想到,他在拉斯維加斯灑了這麼多的分、身……但想想看,卡特之前在倫敦時也說過,為了觀察劇院,也為了觀察葉槭流,他在劇院附近放了不少動物分、身,現在這樣也不是不合理。
卡特也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回答道:
“你想知道這個?不怎麼能讓我感興趣,隻是一些‘覆翅家族’教團的教徒,大概有一百多個。這個教團從第五重曆史起就在信奉飛蛾,帶領他們的也是一位神靈侍者,遺憾的是,我和他關係不太好。
“不過我也有一點運氣,最近他正好不在拉斯維加斯,看來他對於賭徒的遊戲沒什麼興趣,真是讓人為他惋惜。”
“覆翅家族”嗎?我看過這個教團的一些資料,他們的教派標誌是枯葉蝶,成員大多善於隱藏,總是藏身於陰影之中,在裁決局追捕的眾多密教裡,也屬於格外難找的那種,幾乎沒有抓捕的記錄……沒想到他們的首領是一位神靈侍者,難怪裁決局抓不到人了……根據裁決局的推理和判斷,有許多事件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隻不過最後這些事一般會被認為是“怒銀之刃”乾的,嗯……葉槭流回憶了一遍資料,對於這個教團有了印象,繼續聽卡特說。
剛聽說拉斯維加斯有一百多個“覆翅家族”的成員,葉槭流的確下意識擔憂了一下,但看看還有心情看商店裡衣服的卡特,他又稍微放下了心。
現在“覆翅家族”的神靈侍者不在,飛蛾也沒有時刻注視,現在卡特就是這座城市裡唯一的神靈侍者,隻要他不想著坑我,我們不太可能被發現……葉槭流越想越覺得其中還有很多細節。
比如說怎麼想,“覆翅家族”都不可能會希望卡特知道他們的教團首領暫時離開了,但卡特還是知道了這個關鍵線索。
再比如說,這個時機簡直恰好得仿佛被控製過,葉槭流偏偏就在另一位神靈侍者不在時來到了拉斯維加斯,可以帶著卡特輕鬆離開。
可能性有很多,既然卡特同樣開啟了啟之道路,他當然會清楚這條道路該如何晉升,他知道我的等階,那麼在《烏有之地》逐漸火爆後,他當然也能猜到我需要杯之影響,以他對倫敦西區的了解,這一影響什麼時候能夠發酵成3級影響是可以推測出來的……另外我之前已經堆積了太多瘋狂,就算提前獲得了密傳和影響,也必須要等到特殊的季節才能晉升,知道這些的話,推測出更多並不算難……可為什麼卡特能判斷我會在開啟第五門關之後來找他?葉槭流覺得自己隱約抓住了什麼。
“啟的第六門關有什麼特彆之處嗎?”遲疑了一瞬,葉槭流還是問道。
他們在魔術表演前駐足,街頭魔術師正在向觀眾鞠躬,從魔術帽裡捧出撲扇翅膀的白鴿,他笑著戴上魔術帽,目光對上人群裡的葉槭流和年輕女孩。
隨著表演結束,觀眾漸漸散去,年輕女孩也走遠了,隻留下街頭魔術師慢條斯理地收拾好道具,拎在手裡,和葉槭流並肩而行。
卡特看上去沒有任何意外。
“你不打算問問尊敬的天地之燈嗎?或許祂會願意給你更完整的回答……”他柔聲說,忽然一笑,“不過既然你選擇問我,那麼告訴你也可以。”
“這一重曆史把踏入第五等階的天命之人稱為‘半神’,不過這個稱呼有些,讓我想想,可愛?在更接近最初的曆史裡,第五等階應該隻算是低階段的結束。
“之後的道路,導師能夠起到的幫助也很有限。每個人都要輪到去登上千古長存的受難的高崗。每個人都要遇到千古不滅的痛苦,抱著沒有希望的希望……”卡特說出最後一個單詞,眸光低垂,舌尖微微一卷,將剩下的話語卷了回去。
他偏過頭,抬起眼睛,看向葉槭流,嘴角又揚起了弧度。
隨手放飛了帽子裡的白鴿,卡特開始侃侃而談:
“所以你應該理解了,第五等階之後,很多既成的規則都會發生變化,比如說對於啟之外的道路,五階之後,同一件遺物隻能用於晉升一次,你應該知道吧?
“關於這點,我做過一些研究和嘗試,可惜這些知識,對現在的你來說有點太危險了,在這方麵,我還是很尊重我的職業道德的,所以我打算暫時保留我的發現。
“在八條道路裡,啟也是最特彆的那一條道路。它是怎麼誕生的?從何而來?為何而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為什麼在這條道路上的每一步攀升,都與多重曆史以及漫宿息息相關?
“為什麼第六門關開始,開啟門關需要的遺物必須要有這樣的先決條件——不屬於當前曆史,卻又在當前曆史成形?”
葉槭流完全怔住了,種種思緒如同閃電般,在他的腦海裡陡然貫通,一瞬間,他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卡特不至於在這方麵說謊,而他的確是葉槭流遇到的唯一一個高階啟強者,甚至在這條道路上走到了儘頭。
可以說,在神靈之下,他比現世的任何人都清楚該如何在啟之道路上攀升。
開啟第六門關需要的還是3級遺物,第七門關需要的卻是4級遺物,而現世成形的4級遺物幾乎都會被神靈收走……
在現世殺死一個來自其他曆史的七階或者七階之上強者,並且在被七神發現之前奪下遺物?這根本沒有可行性,難怪我根本遇不到高階的啟天命之人……
卡特是怎麼辦到的?他應該是先開啟了蛾之道路,成為神靈侍者之後才開啟了啟之道路……如果是普通的啟天命之人,沒有後台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開啟第七門關……
按照我的計劃,第六封印應該是冬之封印,“無痛的朝聖”……狗狗們來自第五重曆史,但真正成為遺物是在這一重曆史裡,恰好符合晉升的條件……葉槭流閉上眼睛,忽然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關於卡特的最後一點疑問也迎刃而解——不管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卡特都很清楚葉槭流,或者說葉槭流背後的神靈,能夠將他送往封閉的曆史。
在這一重曆史無法獲取遺物的前提下,或早或晚,葉槭流都必須前往其他諸重曆史,設法獲取晉升所需的遺物。
但他還有疑問。
“多重曆史會在神靈誕生後裁定,然後被封閉,誕生在被封閉曆史裡的天命之人怎麼能離開?”
從封閉曆史裡離開,據我所知,這意味著他們會變成“鑰匙”,而當他們在另一重曆史裡死亡後,他們的遺物可以用於打開門關?是啊,用“鑰匙”打開“門關”,還有比這更合理的事嗎……葉槭流沉默著,想到了很多事,很多讓他毛骨悚然的事。
遠處的喧囂聲似乎變大了點,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拉斯維加斯的邊緣。
卡特望了望天空,說:
“我想這些疑問可以留到下次,你覺得呢?”
街頭魔術師停下腳步,向葉槭流鞠了一躬,轉身走向小巷。
葉槭流目送他離開,轉過頭,忽然看見不遠處的路邊,燦爛的陽光下,一個穿著整齊得體、戴著寬簷帽金發男人拎著手提箱,仿佛已經等了他很久。
他沒有看葉槭流,而是站在那裡,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心無旁騖地望著天空。
藍亞麻花在他的麻花辮上盛放,天空中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纖維虛影,透明的纖維不斷交纏編織,無數複雜的神秘花紋與奇異符號若隱若現,如同永不停止的紡錘。
驟然出現的火光照亮了透明纖維,橘紅色的火光升騰,將天空和建築物染成了橘紅色。
幾乎同時,城市各處爆發出了火光,伴隨著種種模糊詭異的變化,即使隔著很遠,依舊能夠看出許多地方發生了混亂,隱約能聽到慘叫聲。
拉斯維加斯各處,一個個普通人從屍體上站起來,臉上、身上、手上全部濺滿了血。
他們原先都隻是普通的遊客、荷官、服務生、脫衣舞者……可剛才一瞬間,他們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揭開了披在身上的假皮,從身上抽出刀刃,刺入那些不起眼的敵人的身體。
一切結束得很快。奧秘的氣息逐漸散去,一具具屍體倒在城市各個地方,在閃爍的光芒中,迅速形成一件件遺物。
手上染著血的凶手們收好遺物,閉上眼睛,身體忽然裂開一道縫隙,無數翅膀斑斕的飛蛾從中飛出來,向著天空飛去。
成群的飛蛾籠罩了天空,穿越緩緩轉動的纖維,紛紛飛向城市的另一端,落在卡特的手上。
最後一隻飛蛾停在他的指尖。
飛蛾的翅膀緩緩扇動,攏住了他的手,仿佛紋身一樣,貼在皮膚上,無聲無息地融入他的身體裡。
卡特放下手,轉頭看向葉槭流,微笑著說:
“你也不希望我們離開時會被那些小東西看到吧?幸好這點小事已經解決了。好了,我們得快點趁機逃跑,在那個……我忘記名字的誰回來之前。我猜他這次會非常生氣,哈哈,那會是多麼壯觀的一場怒火啊。”
這座城市裡的那些“覆翅家族”的成員都已經被他殺死了?遺物收了嗎?葉槭流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他望著天空中透明纖維,心中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他在倫敦時見過一次這樣的景象,當他進行神降後,卡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發辮上的藍亞麻花,讓天空被透明纖維交纏籠罩。
直到“殺死”卡特,葉槭流都沒感覺到那些纖維有起到什麼用處,在卡特離開後,透明纖維也很快消失了。
卡特注意到他的視線,做出了解釋:
“誰讓我曾經侍奉的是一位容易心血來潮的神靈?如果不把這座城市裡正在發生的事隱藏起來,祂可不會看著我和你走。”
葉槭流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多了點複雜:
“你在倫敦也做了一樣的事。”
所以並不是神降沒有引起任何神靈的注意,而是卡特在那一瞬間做出了抉擇,幫助我隱藏了一切痕跡……這家夥從那時起就在想後路了吧……葉槭流深深感覺,哪怕卡特已經成為了他的信徒,這樣讓□□頭癢癢的時候也不會少。
“所以現在,我才能拿到入局的籌碼,不是嗎?”卡特笑容燦爛。
他拎起手提箱,微微低頭,手指捏住帽子的邊緣:
“我們該走了。”
葉槭流點了點頭,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周圍空間陡然破碎,形形色色畫麵在碎片中浮現,兩個人的身影也碎裂開來,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