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殺死,就沒辦法放上桌麵了……月神蛾我扔給加西亞養了,這隻難道隻能我帶著?但這是卡特的一部分,多少有他的意識在內,留在身邊風險太大了點吧……
種種念頭稍縱即逝,葉槭流克製住了詢問卡特“如果這隻死了該怎麼辦”的念頭,用平常的語氣說道:
“我不會知道它有多少你的意識。”
“我認為這是個很合適的疑問,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對此產生懷疑。”卡特居然沉思起來,“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葉槭流:“?”難道你心裡單純把自己的一部分當材料?
他懷疑地心想,等會他要看看桌麵上有沒有這隻飛蛾的卡牌。
卡特伸出手指,讓飛蛾停在上麵,目光漫無目的地在空氣中遊離:
“你可以把這當成這條道路的……最終形態。飛蛾讓祂的眷屬拋卻人形,歸於陰影,日複一日在林地中趨光舞蹈——這之中有多少自我?我的確很想知道。”
他的語氣又恢複了正常,嘴角揚起弧度:
“不管怎麼說,你隨時可以做出選擇,選擇權在你手上。”
這句話的語調非常耳熟,葉槭流反應了一下,意識到這是不久前在拉斯維加斯,他自己說過的話。
緊接著,卡特拉長了聲音,愉快地說:
“而我會非常珍惜這種——對我的——信任。”
葉槭流:“……信任你的不可信嗎?”
“畢竟這不是個謊言。”卡特悠閒地放下手,飛蛾重新飛了起來,“我的豐功偉績還不夠嚇人嗎?你知道的,我的確是個騙子。”
沉默幾秒,葉槭流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飛蛾。
飛蛾輕飄飄地停在他的手指上,羽翼低伏,貼著他的皮膚,融入了他的手中。
短暫的時間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烤牛肉被服務員端上桌。
香氣撲鼻而來,卡特拿起刀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問道:
“你是在為離開這一重曆史做準備嗎?”
為了不被飛蛾發現,卡特現在隻能跟在葉槭流身邊,葉槭流也不用考慮聯絡不到卡特的情況。
但離開這一重曆史後,卡特就可以獲得他想要的自由了。
葉槭流的確是考慮到這點,而且他還想要了解卡特接下來的計劃——雖然他在倫敦的計劃失敗了,但葉槭流不覺得卡特會就此放棄他的野心。
他食指點了點桌麵,問道:
“既然這一重曆史裡,你很難把你想要的成功拿到手,那麼在其他諸重曆史裡呢?”
卡特仿佛提起剛看的一本書,口吻隨意地說:
“無論在什麼時代,登臨神位都是一場零和遊戲。贏家奪走一切,輸家一無所有,每個入局的玩家都知道,要點是確保自己的利益。
“那麼怎麼才能確保自己的利益呢?很遺憾,沒有辦法。”
薄霧森林般的綠眼睛裡一片冷靜,卡特說道:
“在這一重曆史裡,成神是幾乎沒有可能的。雖然不能直接乾涉,但是祂們有很多彆的辦法,畢竟他們親身經曆過不止一次。怎麼利用這一重曆史爭奪位置?怎麼選出那個注定去往無光之海的祭品?祂們的一舉一動都能夠改寫局勢,哪怕是一個念頭,都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越是接近現在這一重曆史,一重曆史終結時的神戰也越發詭譎莫測……比如說莫名其妙的第五史神戰,渡鴉到底是怎麼偷走了勝利果實……或者至今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的第六史神戰……葉槭流點了點頭,有所明悟地說:
“但在被裁定的曆史,變量會少很多。”
“對付一個神靈總比對付七個要簡單。”卡特單手撐著臉,看著葉槭流,說,“我不否認這一趟旅行會很危險,特彆是對你來說,但也不是不可以,不是嗎?”
如果第一重曆史是屬於飛蛾的,卡特就完全可以偷家了,然而飛蛾是沒有經曆過替換的神靈,他的過去隱藏在最初的曆史之中,從白夜博物館的構造來看,那裡應該已經離海洋非常非常近,各種意義上無法進入……葉槭流大概了解了卡特的心態,問道:
“難道你還能開啟杯的道路?”
卡特貌似很惋惜地歎了口氣:
“但凡我有這方麵的天賦,我又為什麼要控製自己的好奇心呢?不過我必須承認,赤杯給予的滋味也讓人有些難以承受……”
葉槭流:“……”
我還是低估了你,難道要是你有杯的天賦,你真的會去走這條道路嗎?你忘記你和我說過被赤杯青睞很可能變性了嗎……葉槭流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吸了口氣,斟酌著說:
“既然你說過,在更接近最初的曆史裡,第五等階隻算是低階段的結束,那麼我是不是最好晉升到第六等階再離開?
“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不過我對於開啟第六門關有很大的把握。”
卡特沒有表達不滿,隻是微微勾起嘴角,問:
“但那時候,你該怎麼解決你身上的瘋狂症狀呢?
“從現在開始,瘋狂症狀可不會像之前那樣甜蜜了,你與瘋狂相伴多一天,當你進入心靈之地,你就會更難以分清自己……”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摻入了某種詭秘和瘋狂的意味,像是在講述一個床前恐怖故事:
“……又或者說,你怎麼知道你是一個人離開的呢?”
葉槭流精神一下繃緊,呼吸也下意識屏住。
第五門關的瘋狂症狀解決得太快,導致葉槭流沒有多少實感,但他還記得剛開啟門關的自己,他感受過那種如影隨形的恐懼,也記得在心靈之地,有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誰死去。
但下一秒,卡特笑了起來,剛才那種無形的恐怖氣氛瞬間消散。
他的語氣和眼神都無比真誠,說道:
“我並非不支持你嘗試,你可以把這當成我的態度,如果你有把握,為什麼不試試看呢?
“不管怎麼說,隻要不是把杯的瘋狂帶去赤杯的曆史,我想你要麵對的麻煩不會比收獲更大。”
杯的瘋狂在赤杯的曆史裡會發生衍變?比如說被加強?神靈對道路的影響真是深入各個角落,幸好奧格現在身上沒有瘋狂症狀了……確認卡特不在意什麼時候離開,葉槭流也沒有了後顧之憂,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烤牛肉上。
解決了一頓美味後,他和卡特各自結賬,接著帶卡特破碎移動,出現在了都柏林的街道上。
在薩瑟蘭家借住時,葉槭流就收到了柯根的消息,對方帶來了霧之宮廷熱情萬分的回應,表示隨時可以和葉槭流進行交易。
……
芝加哥,華爾道夫酒店。
自從艾爾利克先生入住,他的房間就成為了服務人員的禁區,根據他的要求,哪怕他不在房間裡,清潔人員也不能開門進入。
這個奇怪的要求自然引起了酒店工作人員的猜疑,但想到艾爾利克的地位,他們又自覺地把疑惑全部拋之腦後。
此時房間裡沒有人,最近奧格不常待在酒店裡,而是忙著打擊芝加哥的黑丨幫。
浴室空無一人,足以容納一人的浴缸裡,鮮紅的血液忽然翻湧了起來。
“嘩啦——”
激蕩的水聲中,浴缸裡的血水一波波蕩開,一層層鮮血被水波推開,從浴缸邊緣滿溢出去。
越來越多的血液從浴缸中溢出,流滿了浴室的地麵,甚至開始向著浴室外流去。
“咕嚕嚕……”
血水中開始咕嚕冒泡,水麵翻湧得越來越劇烈,忽然間,一具肌膚紅潤的屍體浮出水麵,無數血紅絲線從他的皮膚下湧出,密密麻麻纏滿了身體。
就在這時,屍體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
他開始在浴缸裡掙紮,伸出手臂,在空氣中揮舞,四肢仿佛折斷一樣,僵硬而扭曲,不像是人類能夠做出的動作。
血水在激烈的掙紮中飛濺出去,灑在牆麵的瓷磚上,留下一長串血痕。
屍體的手胡亂揮舞,終於抓住了浴缸邊緣,搖搖晃晃,掙紮著從浴缸中站起。
他的腹部仿佛懷孕一樣鼓了起來,弧度越來越大,幾乎變成了球形,看起來觸目驚心。
“砰!”
掙紮之中,屍體的腹部突然炸開了,無數血肉碎塊四濺,混雜著腐爛的內臟碎片、粘稠的漆黑液體、幾乎被染黑的血色絲線,露出了腹腔之中,一團還在蠕動的漆黑殘骸。
伴隨著“嘩啦”水聲,屍體重新倒回了浴缸裡,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
遙遠的某處殿堂裡,黑暗中,懸掛著無數血絲絲線,一隻巨大的血繭靜靜懸掛在深處,一根根纖細的血管從血繭中,延伸向四麵八方的黑暗。
突然之間,血繭開始劇烈地波動,一張張尖叫的麵孔從血繭表麵浮現出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爭先恐後向著四周掙紮,仿佛想要衝出血繭。
無聲的尖叫在黑暗之中回蕩,許久之後,才漸漸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聲音。
“咕嚕咕嚕……”
潮水湧動的聲音久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