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麵我不太擅長,果然還是找專家吧……葉槭流很快想到了費雯麗,打算找她進行一下占卜。
他閉上眼睛,意識來到神廟廢墟深處的座椅前,打開墨綠桌麵,找到費雯麗的卡牌,拖進“交談”的空槽裡,接著把那位女士的卡牌也拖了進去。
費雯麗最近在準備演出,很顯然沒有時間親自來羅馬一趟。
……
巴黎,費雯麗在公寓裡睜開眼睛。
淡淡的明淨光華沉在眼底,漸漸收斂下去,恢複了幽深的綠色。
她再度眨了下眼睛,視野中的景象瞬間發生變化,一道道金色軌跡從空氣中浮現,逸散出無數光點。
費雯麗抬起右手,手指在空氣中隨意劃動。
一幅幅畫麵經過金色光絲,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她閉上眼睛,看到了有著一根根古典立柱的浴場遺跡,看到了周圍忙忙碌碌的建築工人,看到了正在和工人一起勘測的女工程師。
畫麵開始變化,看上去像是浴場下方的水道,工人們正在組裝維修設備,女工程師在下水管道裡檢查,走到了一處拐角,對著圖紙看了看眼前的牆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伸出手推了推眼前的牆壁。
冰冷的銀光一閃而過,費雯麗的眼睛仿佛也映出了銀光,看著光芒穿過牆壁,向四周迅速擴散出去,將所有人波及在內。
就在這時,銀光陡然變亮,光芒刺穿畫麵,照亮了費雯麗的意識。
轟然間,強烈的光芒出現在費雯麗思緒中。
費雯麗沒有任何動作,一道道金色軌跡卻迅速從四周浮現,撞上了驟然迸發的光芒,後者如同太陽下的融雪,迅速從費雯麗意識中消弭不見。
幾秒後,費雯麗緩緩睜開眼睛,做的第一件事迅速扭頭看向身側。
一隻透明虛幻的大腦飄浮在她的身側,隻是它明顯遭遇了什麼詭異可怖的事,大腦看起來越發破碎,能夠看清裡麵懸浮著散亂的光芒,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打碎了,光芒正在不受控製地遊離出來。
腦子炸了……費雯麗第一時間冒出了這個念頭。
懷特先生讓我占卜的到底是什麼……不過好像被我打回去了,剩下的傷害由我的第二個腦子承受了,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費雯麗沉思著收起了她的第二個腦子,將結果轉告給她的老師。
……
我記得這位女士之前在做一個工程,就是修繕浴場下方的下水管道的?看起來她是在修繕羅馬的浴場時誤觸發了未知的力量,估計我得去實地勘察一下了……不過不愧是多神教的帝國曾經的首都,都過去幾千年了,還藏著這麼危險的東西……葉槭流聽完費雯麗的占卜結果,從漫宿之上離開,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他手裡的肉乾已經全部喂完了,不過周圍的野貓似乎沒意識到這點,還在圍著葉槭流轉,用腦袋蹭他的腿,試圖討要到更多的食物。
葉槭流對此沒什麼好辦法,隻能無奈地等著野貓蹭完。
“無麵之王”本身有讓持有者不易被發現的特性,然而被狄安娜平衡過後,葉槭流發現,現在的它還會讓持有者很容易被動物親近,可能和蛾之準則與林地以及自然的聯係有關。
問題是,葉槭流總覺得這算是負麵特性……雖然理論上有艾福的祝福,“無麵之王”的負麵特性對他不應該生效才對。
還有就是,我現在對動物稍微有點心理陰影,總覺得裡麵可能藏著幾隻卡特……不對,更正一下,也可能是其他心和蛾道路的天命之人……話說回來,這個特性到底會不會吸引天命之人?感覺有必要嘗試一下……葉槭流拍乾淨手上的肉渣,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擺。
他又看了眼對麵的母女,心想如果他現在上去自我介紹,估計也能真的冒充一下醫生。
當然艾登·諾蘭是外科醫生,冒充精神科醫生似乎有哪裡不對……
帶著這樣的想法,葉槭流向著停在花園外的轎車走去。
他打算去看看費雯麗在占卜中看到的浴場,順便看看有沒有浴場遺跡的明信片。
……
第二史,紅海帝國。
一場和行屍的戰爭剛剛結束,加西亞腰間佩著劍,穿過人來人往的營地,走向自己的帳篷。
他準備換掉身上臟汙的衣服,順便簡單清理一下自己。
他們剛剛贏了一場戰爭,從複蘇行屍潮中救下了一個村莊。
隻是村莊已經毀在了之後的沙塵暴裡,他們不得不將幸存的村民全部帶回營地,等他們到下一座城市,再把這些村民留下。
幸存者的營地離軍營不遠,比較靠近加西亞的帳篷。
加西亞掀起帳篷的簾子時,能看到一群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男女老少坐在營地裡,互相分享剛烤出來的饢餅。
有幾個士兵聞到了香氣,忍不住走過去,拿著乾糧和他們交換,換到了也顧不上回去,直接站在路邊開吃,一口咬下去,臉上頓時浮現出愜意的神情。
這時,他們看到加西亞走過來,一個個也有些尷尬,隻能訕訕地笑著問
“大人,您等會打算去洗澡嗎?下一個綠洲離這裡有五天的路,您需要的話,我們去讓湖邊的人都走開。”
因為無聲之月對奧秘的壓製,第二史基本上等於一個全無奧秘存在的現世。
就算紅海皇帝從沒有削減過這支大軍的補給,在沙漠中水依舊是稀缺品,除非遇到綠洲,否則沒有什麼洗澡的機會。
不過加西亞在這方麵也不矯情,他也不是沒有因為任務而潛伏半個月過,雖然有些難以忍受,但也隻是這種程度,不至於影響到他的行動。
“等會再說,我先休息一下。”加西亞搖了搖頭,走進了帳篷裡。
從士兵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他們相處得不錯。雖然加西亞現在有個“無聲之月神侍”的身份,但在軍隊裡,士兵們很難想起來這件事,他們逐漸隻記得這個黑發金眼的年輕人是他們的將軍。
自從和葉槭流分彆,這幾個月加西亞一直在帶領紅海帝國的軍隊,抵抗源源不斷的複蘇行屍。
從戰術角度來說,難度不算特彆高,複蘇行屍沒有智慧,不會穿插變陣,也不會埋伏奔襲,加西亞大可以把怒銀之刃教授的那些戰爭理論全部用上,畢竟這和實戰演習沒什麼區彆。
從戰略角度來說,這場大型實戰演習就很考驗加西亞的能力,畢竟複蘇行屍也沒有士氣,不可能因為死傷慘重而投降,怎麼在我軍損失最小的情況下剿滅全部敵人,這絕對是個會讓無數將領頭疼的問題。
拎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水,加西亞一邊喝水,一邊望向眼前漫漫黃沙。
據說紅海女王之前的時代,王城附近還不是沙漠,而是水草豐沛的平原,兩河流域雖然乾旱少雨,但依靠著河流,也能夠滋養農作物……加西亞的目光從荒蕪的沙地上掃過,思緒像是無聲的河流,在心中緩慢地流淌。
在現世時,他同樣踏上過這片土地,帶著他的小隊在戰爭地區遊走,聽著這片土地上王國興衰的曆史,製造他晉升需要的影響。
現在,他在第二史裡同樣的地點,帶領著大軍和複蘇行屍交戰,目的和之前依舊相同。
隻是這一次,他就在曆史中。
加西亞並怎麼不排斥這種感覺。雖然他在密大時是隨便選的專業,但他對考古學也不是沒有興趣,也從不缺少對人文與藝術的敏感。
當他身處真實的曆史裡,他更加理解了那些曾經隻是在課堂上聽過的理論。
戰爭的閒暇中,加西亞也開始嘗試著用自己的眼睛和筆,去見證這個消亡在曆史中的帝國。
無窮無儘的純白光芒忽然從高處降下。
加西亞迅速拉回思緒,放下水杯單膝跪地,等待天地之燈的賜予。
不過祂為什麼忽然賜予我……加西亞還沒有繼續想下去,視線接觸到了出現在眼前的事物,思緒一下子定住了。
沉默了幾秒,他伸手拿起那張明信片,低頭看著上麵熟悉的筆跡,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無法形容的困惑籠罩了這位前刺客,讓他覺得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終,加西亞放棄了複雜的想法,重新讀了一遍明信片。
……幾秒後,明信片在他手中慢慢皺了起來。
短短幾行字裡,加西亞已經深刻地看透了某人陰暗的心思、虛偽的做派、雲淡風輕的嘴臉……並且他確實成功了。
我在沙漠裡打仗,某人在羅馬參觀名勝古跡……
加西亞握著明信片站了片刻,轉身走到矮桌前,從自己的行李裡抽出一張紙,在桌上攤開,麵無表情地提起筆,用他不怎麼熟練的英文,開始奮筆疾書。
他現在開頭表示羅馬的確是一座偉大的城市,值得花上很多時間去遊曆,接著筆鋒一轉,寫道
“……紅海帝國在建築方麵同樣發展出了極高的水平,我們看過的空中花園隻體現了一部分,因為對無聲之月的信仰,紅海女王之前的皇帝們相信他們死後會進入樂土,然後在陵墓中複活,所以他們的陵墓都極儘華美壯觀,我知道這些陵墓有很多都保留到了後世,但我現在看到的是它們還沒有被時間磨損,最開始也是最完美的狀態。”
——至於大部分陵寢都被複蘇行屍破壞了,甚至比後世的狀態還差,這種事情就不用說了。
“……月神依舊在遵守祂和輝光的協定,紅海帝國依舊不知道他們能夠信仰的神靈隻有祂——這麼說是想讓你知道,紅海皇帝和永恒月亮的祭司比你在時更加關注我了,由於永恒月亮消失,他們似乎急於從我身上獲得‘神靈沒有拋棄他們’的安全感。”
就在這時,帳篷外響起了腳步聲,有仆從問道
“大人,你現在想吃點食物嗎?”
“可以,進來吧。”加西亞頭也不抬地說。
仆從安靜地進來,放下食物,又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加西亞抬起頭,看到桌上擺著一盆粗糙的饢餅,一些不算新鮮的水果,以及一壺量不多的葡萄酒。
沉默幾秒,加西亞低下頭,若無其事地寫道
“……所以我正在享受你享受過的那種待遇,這裡的氣候非常適合種植水果,而且他們應該有改良過品種,無論是甜度還是大小都遠超現世。不過既然你已經回到現世了,我猜你也不會太懷念。
“最近正好是紅海帝國的祭典,他們正在舉辦持續一個月的慶典,據說有超過七十萬人在這期間乘船到訪王城,紅海皇帝為慶典了大量的酒水和肉食,商人會從地中海帶來寶石和顏料,整座王城徹夜燈火不歇,河上長舟流火,每一條街道都能聽到歡樂的音樂。”
——至於他這幾個月都在和複蘇行屍打仗,根本沒有回過王城,慶典的事都是聽士兵聊天才知道的,這種事情也不用說了。
“……剿滅複蘇行屍的過程很順利,最近一兩個月就能夠形成我需要的影響,拖慢晉升的因素隻剩下密傳。我在路上救下了幾個被複蘇行屍困擾的村莊,村民對我們非常感激……”
寫到這裡,加西亞停下來,想起之前士兵們聊天時,遐想過當地居民為大軍舉行宴會,邊吃麵包邊想象宴會上的烤肉和美酒,年輕的姑娘們會在宴會上跳舞,在樂師的伴奏中笑著邀請他們去跳舞。
然後他們就為想象中的姑娘們會邀請誰而吵了一晚上……加西亞現在也覺得這種吵架理由很微妙,但他也承認,那些士兵的想象還是很值得參考的。
於是他想了一下幸存者營地裡那些麵黃肌瘦、憔悴又恐懼的村民們。
……他決然地寫道
“……他們為我們舉辦了宴會,來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我隻知道紅海帝國人熱愛音樂和舞蹈,但我想親眼看到他們獻上歌舞,和根據曆史材料進行想象,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戴著手環和頭飾的姑娘們在篝火邊旋轉,身上的首飾互相碰撞,和歌手們琴弦上撥出的旋律和聲,映著火光的裙擺像是燃燒的花朵,四周都是音樂,鮮花,彩帶,笑聲,絢麗的色彩和明亮的眼眸……”
靠著百分之一的現實,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想象……加西亞頑強地寫完了這部分內容,一邊讀信,一邊伸手從旁邊的草簍裡抽出幾張紙卷,在桌麵上攤開。
隨著畫卷展開,蒼茫又壯麗的沙漠風光呈現在加西亞眼前。
巍峨起伏的沙丘,月光下的藍水綠洲,篝火邊吹笛子的士兵,灰白新月下的古老遺跡……
雖然抽不出太多時間,不過速寫還是能辦到的,幾個月下來,加西亞也留下了不少這樣的風景畫,一般是簡單打個草稿,等到閒下來再細化,不知不覺也存下了一筐。
加西亞從中揀了幾張,暫時堆在一邊,準備等這封信寫完一起寄過去,作為他這幾個月豐富經曆的佐證。
他再度將目光移向信的末尾,筆在指間飛轉了一圈。
羅馬可能會出現刃道路的漫宿行者……加西亞垂下眼眸,腦海裡轉著不同的念頭。
半晌,他提筆寫下了最後一段話。
“……我和你前往第一史時,我呆過的那片地區,戰爭形勢已經越來越激烈了,以儀式的標準,那場戰爭的影響已經達到了4級。
“無論是誰製造了這個刃影響,他都不會讓它浪費。如果對方想要利用這個影響進行飛升,那麼現在,我們大概要稱呼他為‘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