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不禁羨慕起加西亞了,他肉眼可見地還可以在第二史停留很久,而且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不對,我的本意是讓他羨慕我,怎麼現在被這些畫引得開始羨慕他了!葉槭流趕緊控製情緒,恢複了平常的心態,很快看完了信。
……片刻後,他放下手中的信,深深理解了某人是懷著怎麼樣險惡的心思寫下了這封信。
祭典,宴會,豐盛的美食,壯闊的風景,熱情的紅海姑娘,還不用擔心出門會撞上神靈侍者……和加西亞滋潤的生活一比,葉槭流最近的日子頓時黯然失色,怎麼看都充滿了危機和苦難。
葉槭流麵無表情地數了數手中的畫,發現居然有八張,每一張都繪製了一處獨到的景色,相比之下,他那張孤零零的羅馬鬥獸場明信片隻透露出了可憐,可以想象加西亞是怎麼心懷同情地寫下這封信的。
深吸一口氣,葉槭流看向信的最後一段。
已經成型的四級刃影響……如果順利的話,對方很可能利用影響晉升成為了漫宿行者?這樣的話,羅馬決鬥者的人選又多出了一個……雖然目前這隻是加西亞的推測,但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留意一下也好……葉槭流思索著折起信紙,指尖在信封上點了點,單薄的紙張瞬間碎成無數細碎紙片,像是經曆了一遍碎紙機出來。
那幾張畫葉槭流倒是沒有一並銷毀,比起加西亞的寫字水平,他的繪畫水平明顯要高得多,葉槭流把它們變成卡牌,放上了墨綠桌麵。
接下來的幾天,葉槭流因為在等待各處的進展,每天日常都安排得很輕鬆。
卡特和索爾都沒有消息,拉加佐也在焦頭爛額家族的那些事,在葉槭流告訴他非必要不用來後,他出現的頻率也低了很多。
至於盧卡,葉槭流倒是又見過她一次,對方顯然把他的任務放在了心上,拉加佐那邊出了調查結果,當天下午,她就來向葉槭流彙報她的調查結果了,也讓葉槭流親眼見識到了羅馬的犯罪率有多高。
他和卡特來羅馬第一天遇到的那個竊賊明顯隻是個開胃菜,但也足以說明竊賊在羅馬有多猖獗,幾乎所有外來遊客都要經曆這一遭,為他們的羅馬之行覆蓋上深深的陰霾。
偷竊還是比較溫和的款待,如果在晚上行走在僻靜的街道上,甚至可能被攔下來搶劫,交出身上的錢包和全部首飾,也不一定能夠躲過一場毆打。
或許還有黑手黨家族仍然控製著這座城市黑暗一麵的原因,根據盧卡的調查結果,各種大大小小的毆鬥和衝突事件也非常常見,看不出什麼時候特彆變多過。
在永恒之城燦爛的陽光下,永遠不缺少蟄伏在陰影裡的罪惡。
對此,盧卡也給出了她的看法。
她認為這種排查還要持續一段時間,而且需要足夠敏銳和細致,並且拉加佐和馬緹奧都做不到這一點。
葉槭流對此倒是認可,並且在排查上,他不打算親自參與進去。
他擁有數據視野,理論上,隻要他遇到漫宿行者,就能夠一眼認出來。
但目前階段,葉槭流絕對不想正麵和這樣的存在對上,他最近出門都是繞著平喬花園走的,隻希望卡特口中的那位老朋友不喜歡出門,不要和他某天在咖啡廳門口偶遇。
最終,葉槭流還是把目標放在了西溫·艾瓦身上。
之前看到對方時,他在她的身上放了個標記。他曾經讓下屬的卡牌出現在墨綠桌麵上,並且通過卡牌進行了觀察。
給西溫留的也是一樣的作用,隻不過功能更強大一些。
在葉槭流接入羅馬地圖後,西溫的行蹤也在地圖上顯示了出來。
不過想到加西亞對神靈視線的敏感,葉槭流擔心怒銀之刃的刺客都有這種感知力,所以他沒有貿然進入意識觀察西溫,而是把她暫時放在那裡,讓她繼續自由地在羅馬奔跑。
葉槭流閒下來的時候,就會打開地圖,看看那串貓爪印今天都去了哪裡,有沒有在哪裡特彆停留。
目前為止,西溫的行蹤看不出什麼規律,感覺她隻是在羅馬亂跑。
現在西溫·艾瓦的臉肯定上了裁決局的通緝令,在羅馬裁決局眼睛底下,她應該都不會變回人形……加西亞說過這個階段西溫·艾瓦有時候會忘記自己是人,真的以為自己是一隻貓,不知道如果她真的被羅馬裁決局抓到,老爹會怎麼對待她,關起來等到她變成人?葉槭流走到露台上,望著不遠處的破船噴泉,忽然看到視野中墨綠桌麵微微閃爍。
他打開墨綠桌麵,點開閃爍的布萊克卡牌,發現是狗狗們的回信,伸手把回信從桌麵上取了下來。
一卷厚厚的信紙驀地出現在葉槭流手中,沒等他抓緊,卷起來的信紙從他手中滾落,“嘩啦”滾到他的腳邊,垂下了接近一米的長度。
葉槭流隻抓著上半部分:“……”
他難以置信地伸手撈起一截,舉到和信首一樣的高度,剩下的紙卷再度滾動,又是“嘩啦”垂下半米遠。
葉槭流:“……”你們到底寫了多長的信。
葉槭流茫然地舉著信,最後彎腰把長長的紙卷抱起來堆在桌上,直接在露台上閱讀起了布萊克的回信。
看來狗狗們對他很有話說,在信上,他們首先熱情洋溢地描繪了聖城四月節的場景:
“……我們的炸雞炸魚炸薯條在聖城大受歡迎!用的是給你做過的那種配方!無論是聖城裡還是聖城外的遊客都很喜歡!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聖城裡不流行油炸食品,聖城外應該不會少了這些,為什麼大家都仿佛第一次吃一樣?我們一開始也覺得很難理解,但格溫內特給了一個很好的解釋,祂說這是因為異種很少會改變。
“我們的世界一直在不斷變化,在變化到來之前,沒人能夠知道新的變化會不會摧毀你的認知,讓你對世界的基本看法和觀點完全改變,你可能看到曾經的兄弟姐妹因為無法接受而瘋狂,也可能看到他們因為順利接受而瘋狂。
“異種經曆過很多次這樣的改變,最早的一次你應該能猜到吧?格溫內特說,在一個瘋狂而令人恐懼的世界中,唯一能夠保護理智的不變之物就是傳統,過去的經驗和認知搭建起了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它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變成阻礙,但在最開始,它確實像是母親一般保護了信奉它的孩子,讓他們得以在危險的風暴中活下來。
“對異種來說,冷食是一種傳統,吞食人類是一種傳統,信仰輝光也是一種傳統。所以格溫內特覺得我們很特殊,祂說我們似乎完全不拒絕改變,甚至很樂於接受任何新事物,願意麵對並親自參與進動態的世界裡,這種特質在異種之中非常非常非常少見。
“我們很高興格溫內特這麼誇我們!我們覺得,祂大概是因為這個才會願意和我們交往,絕對不是因為祂真的很喜歡炸薯條,冷庫裡的三箱薯條也沒有在幾天內消失在祂的嘴裡……嗯嗯,一定是這樣!”
為什麼炸雞炸魚炸薯條會在異種之間風靡起來……我怎麼覺得你們說的格溫內特就是為了薯條呢……異種經曆的第一次改變,應該是指輝光死後人類和異種的分裂……從異種的角度看,信仰輝光的確是一種很安全的選擇,神上之神創造了萬事萬物,隻要認為任何新出現的準則都源於祂,就不會陷入信仰崩塌的恐懼,並且由於祂已經死了,也不存在祂再死一次的情況,所以凡人弑神也不會讓他們的信仰有分毫變化……葉槭流的目光從信紙上移開,想到了他曾經詢問過渡鴉,異種該如何解決瘋狂。
現在看來,無論是來源於奧秘的瘋狂,還是來源於理智的瘋狂,異種可能都不會擁有。
葉槭流放任思緒遊離片刻,重新看了下去:
“……我們是不是還沒有和你介紹格溫內特?格溫內特是骨白鴿的神靈侍者,在四月節來聖城拜訪追思女士,祂有一個我們都很熟悉的身份——祂是海洋上的靈魂擺渡者!祂也認識凱斐·杜爾,並且向我們保證,祂會見凱斐·杜爾一次打一次。
“我們是因為炸薯條認識的,祂和我們認知裡的神靈侍者很不一樣,嗯……不是說格溫內特沒有大人物的氣勢,而是祂好像總是會往悲觀的方向想,然後變得非常非常消沉,感覺隨時會癟下去,我們總是需要炸出一大份薯條才能讓祂振作起來。
“我們不知道是不是羽星水螅都是這樣的性格,畢竟我們完全不熟悉這個古老的種族,他們都居住在8000米以下的深海裡,很少和外界交流,在異種裡也屬於格外孤僻的了。格溫內特是我們知道的唯一一個羽星水螅,不過祂好像也不太清楚祂的族群都居住在哪裡。
“我們從祂那裡知道羽星水螅沒有性彆,在繁衍時他們會在身體上生出生殖器官,生殖器官隨後會離體遊動,和其他生殖器官結合,漂流到適宜生長的海域再孵化,格溫內特就是在聖城附近出生的,所以祂一直把聖城當成祂的故鄉……”
……這是什麼繁衍方式,代入人類想象一下真是好獵奇……葉槭流雙眼放空地想象了一下,覺得這是隻有在艾福的劇本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他定了定神,接著看布萊克的信:
“……格溫內特答應了追思女士,會帶著我們去海洋實習一段時間,不過祂說靈魂擺渡者也不會深入,隻會在海洋邊緣航行,祂會確保我們的安全,這會是一個很好的理解冬之準則的機會!”
“我們最開始很奇怪,海洋應該是一切被遺棄之物的終點,骨白鴿又沒有隕落,為什麼海洋會和冬之道路有關。格溫內特告訴我們,因為冬之準則誕生於第一次死亡,在那之前,死亡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
“現世的第一次死,就是輝光之死。”
後麵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基本上隻是布萊克的分享,葉槭流望著這一段文字,出起了神。
在布萊克看來,這句話可能隻是說輝光的死亡使得現世出現了冬之準則,但在他看來,這短短一句話的信息量可以說是大得有些恐怖。
我一直好奇骨白鴿為什麼和其他神靈格格不入,目前來看可能
從未參與過任何一場神戰,隻是守望在無光之海邊……最初的七神既創造了道路和準則,本身也是道路和準則的化身,如果冬之道路誕生於輝光的死,那麼骨白鴿應該同樣是誕生於輝光之死!他沒有參與其他神靈針對輝光的謀殺……
我之前猜測,晨星可能是輝光投下的第一縷光,白焰或許是荒原上的第一朵火,炎海是荒原上的最原始海洋,骨白鴿作為原始七神,應該也擁有和他們同等的位格……我在第一史看到的祭祀儀式裡,骨白鴿分得了輝光的全部骨骸,可他誕生在輝光死後,為什麼能夠分得輝光的骨骸?
除非,除非“誕生於輝光之死”是字麵意思,骨白鴿誕生於輝光的屍骸上……他的名字本身就是暗示,高階遺物會殘留靈魂的回響,甚至可以活過來,輝光最完整的骨骸,成為了冬之道路的神靈……
這個念頭出現的刹那,葉槭流的表情凝固了幾秒,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不斷侵襲著他的理智。
他想到晨星曾經自稱“輝光的第三子”,那時他疑惑過前兩子分彆是誰。
會不會,“輝光之子”,指的是真正誕生於祂的死亡的兩位神靈?
祂的骨骸之中誕生的骨白鴿,和祂的精神之中誕生的最初之卵……骨白鴿對於他的善意和示好,或許是源於他認為他們都是輝光的一部分,最終他們都會重新融於輝光。
骨白鴿從未參與過神戰,或許不是因為他無暇他顧,而是因為他一直在被其他神靈監視和戒備,除了在漫宿邊緣守望無光之海,根本不被允許離開……
隨著這些想法的成型,新的疑問又在葉槭流腦海中存在感鮮明地浮現出來。
但為什麼隻是疑似輝光複蘇的晨星直接被諸神聯手錘死,誰都知道是本體是輝光骨骸的骨白鴿卻隻是被軟禁在海洋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槭流腦海中種種疑惑和恐懼平複了下去,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一直以來骨白鴿似乎都對他很友善,卻也知道了他注定要麵對的卵的盟友到底會有多強大。
沉默許久,葉槭流點了點信紙,銷毀了布萊克的信,將兩封信的殘骸收好,打算離開酒店,找個沒有煙霧報警器的地方燒掉。
他穿上大衣,來到酒店前台,忽然遠遠看到休息室裡站著一道眼熟的人影。
葉槭流頓了一下,腳步沒有停,走進休息室,調整出悠閒溫和的語氣,嘴角微微彎起,說:
“早上好,馬德蘭先生。”
“早上好,希望我的來訪不算冒昧。”索爾說。
既然對方出現在這裡,他們接下來總要聊上一段時間。
拋開索爾希望他去調查的事,葉槭流也有很多事要和他說,首先就是莫名出現在羅馬的西溫。
葉槭流理清思路,看了眼視野裡的羅馬地圖,目光掃過地圖上移動的貓爪印,笑意擴大了點,向對方發出了邀請:
“正好,我打算去捉貓,你想要和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