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熟悉那些警探的實力,對普通罪犯來說,他們已經足夠有威懾性,但和威廉·瑞恩相比,他們並不算什麼。
他給自己留下了最有威脅的對手,沒有多少選擇的情況下,他已經儘可能地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他的想法應該沒有寫在臉上,但他聽到神靈突然笑了一聲,笑聲裡包含著某種輕微的憐憫。
“我明白了。你選擇犧牲自己,是嗎?”
祂的聲音落入索爾的耳中,每一個詞都像是巴黎輝光大教堂的鐘聲,在他的心裡重重回蕩。
索爾的手慢慢攥成了拳,眼前的神靈說著這些話,幾乎像是一位親切的老朋友,他無法否認,祂的字字句句都精準切入了這個一直支撐著他的想法。
他忽然想要阻止這個聲音繼續說下去。
可對方仍然在自言自語:
“你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他人,哪怕你在做之前不知道對錯,但為了正義而做出的犧牲不應該沒有任何報償,而且判斷一件事做得是對是錯,也不應該完全由後果來判斷……”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眼前的邪神會這麼了解他,似乎他的麵具在祂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祂舒緩的聲音透過他堅硬的軀殼,輕易戳進了他試圖掩蓋的軟弱。
不。索爾想。
祂的每句話都像是在真心讚揚,於是每個詞都像是審判他的長丨槍,他無法開口,無法承認他的可恥,這些讚揚是被告席上為他準備的鐐銬,他背負著鐐銬站在眾目睽睽下,每一張因為他而死的
麵孔都在台下,用目光一片片剖開他的心臟。
他不能後退,他也沒有後退的落足之地。
“……哪怕最終你發現你麵對的是一個可怕的後果。”神靈近乎溫柔地說。
“不,”索爾低聲喃喃,“不要說。”
他不應該讓盧卡走開,他其實也清楚,她不可能獨自逃出裁決局的包圍圈,隻是他沒有辦法周全,於是他抱著自以為是的希望,把自己放在保護者的位置上,幻想她能夠逃出去……
記憶中的無數畫麵在眼前交替閃現,那些睜大的眼睛,那些僵硬的手指,那些夢中揮之不去的血紅,一幕幕像是漆黑的深海,粘稠的血液撲麵而來,將他完全吞沒下去。
他感到無法呼吸,劇烈的反胃感突然衝上了咽喉,他彎下腰,頭抵在地毯上,沒有乾嘔,也沒有咳嗽,隻是脊背不住地顫抖。
他很清楚神靈不會在意凡人的生死,現在祂坐在這裡,和他討論著盧卡,在不久之前,祂可能也在信徒的眼睛裡,看到了小巷裡小小的屍體。
直到最後,他們還相信著他。
“不,”索爾跪趴在地毯上,恍惚著喃喃,“……求您。”
他的聲音太微弱了,窗外響起了雷聲,這句請求甚至沒有掀起水花,就被雷鳴輕易沒了過去。
憤怒將他燃燒殆儘,殘存的火焰漸漸消散,他的軀殼裡隻剩下蒼白的灰燼,堆成了一個殘缺不堪的人形。
恍惚中,索爾聽到了從他上方輕飄飄落下的聲音:
“可以。”
他慢慢抬起頭,神靈低頭望著他,向他伸出了手。
祂的手握住他的下頜,讓他不得不抬頭直視那雙流溢輝光的眼眸。
“你還有路可以去選擇。”
這一刻,祂的引誘聽上去更像是福音。
這再熟悉不過了,人們向神靈懺悔,告解犯下的罪孽,求主寬恕他們的罪惡,或者尋找一個能夠寄托期待的支柱,祈求得到心靈上的審判。
在他還小的時候,他也在一個個夜晚向白焰祈禱過,於是祂將目光投向了他。
此後漫長的時間裡,他依舊對祂的恩賜心懷感激,感謝祂給予他的不是一個詛咒。
隻是在祂發瘋後,他的聲音不會再被祂聽到,於是他漸漸忘記了,他還有這樣的路可以走。
白日之火已經遠離了他,但他可以向新的神靈告解。
事情不會更糟了。
窗外雨聲連綿,像是一個寧靜無憂的夢境,與兒時的無數個夜晚重合,在這一刻,忽然擁有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索爾慢慢直起身體,跪在神靈麵前。
他雙手捧起神靈的手,以信徒的身份低下頭,吻在祂的手上。
“仁愛的主,求您懲處我的罪,使我得到赦免……”
墨綠桌麵上,一張全新的卡牌緩緩浮現,卡麵上勾勒出一個鬢角微白、黑發灰眼的男人。
【索爾·馬德蘭】
【道路:鑄】
【階段:凡人】
【描述:索爾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除非你認為他的靈魂還有一些價值?】
【瘋狂:人格分裂】
【身份:你的學生、祭品、護衛、擁護者……也是你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