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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台伯河籠罩著薄紗般的霧氣, 若有若無的咖啡香氣在河岸的公寓裡飄蕩。
葉槭流坐在桌前,向後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一本筆記本有氣無力地躺在他麵前的桌上, 攤開的那一頁, 上麵潦草地塗塗寫寫了許多字, 顯得滿滿當當。
然而仔細看看就能發現, 都是一些角色名字和推論,零零碎碎的,根本拚湊不出一行完整的東西。
一夜過去,葉槭流的劇本進度很不幸地是個零。
……為什麼寫一個故事會這麼難?
葉槭流神情恍惚地抬起右手,握著拳,在自己的額頭上敲了敲,很想知道裡麵裝著的到底是大腦還是蛋黃和蛋清。
說不定真的是蛋黃和蛋清,考慮到我是包裹著卵的殼……要不是渡鴉偷走了我身體的變化,幾天後我大概就會和所有沒有靈感的創作者一樣, 神情憔悴, 思維呆滯, 眼下掛著濃濃的青黑, 區彆隻在於我的腦袋裡空空如也……葉槭流腦袋裡各種念頭輪番冒泡,很是活躍,就是沒有一個和劇本的內容有關。
黃油“滋滋”沸騰的歡快響聲從廚房飄來, 金黃的蛋液裹住黃油的奶香, 滑落到雪白的餐盤中,和微微焦黃的香腸以及培根融洽地交彙在一起。
一隻手熟練地關掉火苗,端起餐盤, 把餐具夾在指間, 走到餐廳, 從葉槭流身邊路過時,在他的麵前放下早餐和餐具,順便拿起筆記本推到一邊,防止油滴濺到紙張上。
卡特從餐桌邊離開,走到靠牆的櫃子邊,拎起摩卡壺,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隨後他端起咖啡,靠在貼著複古的綠色牆紙的牆上,喝了一口,抬起頭時,正好對上葉槭流無言看過來的視線。
“請便,我不需要。”卡特抬起左手,自然地做了個手勢,笑著說。
由於他們昨天才在伊那科斯麵前轉了一圈,這位神靈侍者現在肯定在找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回哈斯勒酒店明顯不太安全,卡特的房子則不一樣,他能在這裡住下,自然是有辦法保證這裡不會被伊那科斯追蹤到。
安全起見,葉槭流打算在卡特這裡暫時待幾天,確認酒店那邊沒有情況再回去。
不過鑒於他剛剛乾掉了克雷森佐家族的教父,葉槭流給盧卡寫了張便條,通知了一下便宜兒子,提醒他不要以為對方背後沒人於是趁火打劫。
“謝謝。”他在座椅上坐正了,拿起餐具,“對了,之前說好付給你的1400萬英鎊,這次我正好帶來了,放在那裡。”
他抬了抬下頜,示意卡特去看堆在餐桌下的幾個箱子。
這筆錢數額不小,哪怕是用箱子裝,也結結實實裝了好幾箱。
這是迄今為止我花出去最大的一筆錢吧……葉槭流邊咀嚼香腸,邊凝視著地上的箱子。
仿佛是被他提醒才想起來,卡特目光飄了一下,終於將目光投向那幾個箱子。
“啊,我還以為你忘了這件事呢,讓我們舉行一個小小的慶祝儀式,祝賀你保住了你的信譽,你認為怎麼樣?”他的語氣裡有毫不掩飾的高興。
葉槭流:“?”難道忘記這件事的不是你嗎?
他看了看窗外,隻看到了明媚的陽光,小小沉默了一下,又低下頭看了看裝滿鈔票的手提箱,接著看向卡特,若無其事地問:
“我倒覺得這筆錢對你來說不怎麼重要。之後我想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急缺一筆錢,你有很多辦法能夠從其他人那裡拿到,既然你能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闖進萬神殿,其他的事對你來說也不會太難,對吧?”
卡特喝了口咖啡,笑著說:
“我不否認。”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調整一下,”葉槭流語氣更加雲
淡風輕,“我記得到了高階,人們交易會更傾向於以物易物,我也覺得這樣更合適。”
比如用一件3級刃遺物交換那件3級蛾遺物……他在心裡補充道。
雖然乾掉阿爾貝托確實冒險了點,但收益也大到能夠讓人鋌而走險,一次得手,讓葉槭流直接收獲了兩件3級遺物。
阿爾貝托本人的遺物,因為肯定沒有用於晉升過,葉槭流算了算,覺得正好可以出售給加西亞。由於無聲之月的準則,第二史幾乎是奧秘荒漠,沒有一點幸運的話,加西亞在第二史估計不太可能有什麼收獲。
另一件遺物則是那條形似毒蛇的鏈刃,它也是一件攻擊性的3級遺物,但有著影響嚴重的負麵特性,那些鏈刃的碎片會一直在持有者身體內部遊走,給人帶來斷斷續續的痛苦,仿佛被上千條毒蛇撕咬。
比如阿爾貝托就因為負麵特性變瘸了……除非我保持著時刻剝離負麵特性的狀態,否則今天我敢帶著這件遺物出去走,明天“盧那家族新教父不幸癱瘓”的新聞就能出現在報紙上……總之有了“塵埃的擁抱”,這樣的遺物對我來說沒有太多價值,就算我想賣出去,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買家,能夠直接兜售給卡特當然是最好的……葉槭流覺得這件事還是有一定希望的。
“這是個有吸引力的提議。”卡特抬起頭望著空氣,仿佛在考慮。
“所以——”葉槭流不自覺地放下了刀叉,注視著卡特。
他話音落下,卡特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但在羅馬生活真是非常不容易,”他語氣真摯地說,“我上次來羅馬時,好的咖啡豆可沒有現在這麼貴,樓下那家咖啡店的咖啡師還會和我分享他喜歡的豆子,意大利人的熱情真是令人欣賞,不是嗎?我還記得他一邊研磨咖啡豆,一邊向我炫耀他是怎麼用一杯咖啡贏得了他妻子的芳心……前幾天我去拜訪他時還帶了點,可惜店裡的咖啡師已經換成了他的孫子,時間過得真快,哪怕在永恒之城也一樣,你不這麼認為嗎?”
他一邊說一邊放下咖啡杯,以非——常——慢——的動作拎起手提箱,慢悠悠地從葉槭流眼前晃過,拎進了他的房間。
“……”葉槭流看著手提箱離他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門後。
他看了眼窗外,陽光灑在窗台上,很明顯,現在是白天。
所以你是想說你很需要這筆錢來買上好的咖啡豆嗎……葉槭流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感覺他的手指正在套卡特麻袋的衝動的驅使下蠢蠢欲動。
……等卡特回來時,葉槭流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並且解決了早餐,正端著一杯咖啡,低頭看桌上的筆記本。
看到卡特,葉槭流點了點筆記本,帶著對自己的懷疑,問:
“你真的確定讓我和你共同寫劇本是個好想法?我現在還沒寫出一行。”
“啊,這麼說昨天深夜憤怒砸桌子的聲音不是我的錯覺。”卡特在桌邊坐下,好整以暇地問,“我能有幸聽聽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好吧,最簡單的,”葉槭流放棄掩飾,歎了口氣,“你應該猜到了,我選中的主角是索爾·馬德蘭。不過我們在聚會上看到的索爾·馬德蘭並不完整,如你所見,他目前是個凡人,而他正在被追殺,追殺他的人是他曾經是下屬……或者說,是他背後的索爾·馬德蘭。”
他看了眼筆記上的潦草記錄,說:
“現在在羅馬有兩個索爾·馬德蘭,據我所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他在心靈之地出了點問題,導致離開那裡後他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他本人,另一個是瘋狂的產物。
“而這個情況也導致他卡在了飛升途中,所以如果他想要飛升,他必須得殺死那個瘋狂的自我,這是一件可以預見的事。
“所以,我該從哪裡開始
寫起?如果說結尾是兩個索爾·馬德蘭的戰鬥,開頭和中間的時間段裡他們會做什麼?我隻知道在那之前他們最好不要遇到彼此……”
葉槭流越說越覺得到處都是問題,他雖然知道托裡亞現在在哪裡,也能夠約索爾見麵,但他想不出在最終戰鬥之前兩個老爹會乾些什麼。
根據葉槭流的經驗,此時應該有一些跌宕起伏的劇情,但很可惜,他的想象裡隻有兩個老爹在羅馬地圖上走來走去,並且彼此之間完美閃避。
他們首先不能見麵——一旦撞上彼此,托裡亞恐怕會被索爾殺死。
但問題也誕生了:如果隻是走來走去,他該怎麼寫這個劇本?
不過之後會發生什麼,葉槭流倒是很清楚。
這場戰鬥應該安排在西澤爾·克雷森佐的決鬥之前,否則隻有一半的老爹大概率會輸掉決鬥,而西澤爾·克雷森佐估計不會放過他的手下敗將。
這樣想的話,或者他應該把西澤爾·克雷森佐的角鬥放在結尾。
隻是這樣又有了新的問題:兩位漫宿行者之間的角鬥,結果可不會那麼容易控製。
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問題,一晚上徘徊不去的挫敗感和無力感總算散去了點。
葉槭流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心情比之前輕鬆了許多,他呼出了一口氣,等待卡特的回答。
他說話時,卡特一直安靜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