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387 一場奇觀(2 / 2)

從創建密教開始 Ventisca 11509 字 9個月前

一道金紅色的河流從他們腳下穿過,向著荒野流去,索爾猛地站了起來,手裡還握著鬆露樹枝,他們看到一條條金紅色的河流從四麵八方而來,流向前方的黑暗大地,它們在泥土下飛快穿行,光芒穿透了泥土,使得他們站在地上,便能看到大地上到處是金紅色的光芒。

索爾怔了幾秒,忽然跳起來開始奔跑,托裡亞立刻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他想要看得更清楚,搞明白發生了什麼。

“走!去那邊的山上!”他喊。

他們在星空下狂奔,金紅色河流和他們一起奔湧,穿過田野和葡萄園,穿過羊圈和雞舍,穿過一座座尚未沉睡的農舍,他們一口氣跑上了小山坡,索爾舉起了火把,兩個人站在山上向下望,星光灑下,他們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奇觀。

那是金紅色的巨樹,金紅色的水脈,金紅色的枝狀閃電,如果有人想象過不以天空為畫布的閃電,那麼他此刻便能夠看到大地驚雷,金紅色的河流在大地之中延伸,泥土之下流動著仿佛鐵水的光芒,田野、村落和小山在遍布大地的脈絡麵前,都顯得無比的渺小。

索爾忘記了手裡的鬆露,托裡亞也忘記了沒能踩滅的火堆,他們站在低矮的山坡上,目不轉睛地望著不斷延伸的大地驚雷,忘記了時間與空間。

他們限於囹圄的雙眼第一次看到了廣袤遼闊的願景,看到了隱藏在世界麵紗後的一隅色彩,看到了吸引無數凡人渴求與探索的奧秘,他們像是看到光明的盲人,第一次發現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龐大與神秘。

金紅色的閃電迅速遠去,像是一個秋夜的幻覺,托裡亞久久無法回過神,直到他移開目光,無意中發現遠處的景色有些熟悉。

“索爾!”他忽然喊道,“那裡是我們的家!父親在那裡!”

那裡是他們長大的村子。

他們聽說過許多可怕的故事,凡人無法理解的異象總是會帶來死亡,比如蒼白君王的大軍,他們身體裡燃燒著災厄的火焰,那火焰會吞噬一切生命,摧毀莊稼,殺死牲畜,帶走老人和孩童,大軍就如同行走的天災。

托裡亞很清楚,就算他們現在趕去,他們也不可能改變任何事,但他沒辦法隻是站在這裡看著。

索爾沒有回應,他們的身體卻已經開始奔跑,奔向村莊。

“小心點。”托裡亞凝重地提醒。

“我知道。”

他們跑到了村子,村子沉睡在一片寂靜的黑暗裡,似乎沒有任何聲音。

托裡亞屏住呼吸,悄悄來到鐵匠鋪外,他打開柵欄,穿過院子,小心地躲在廚房的窗邊,從窗戶向內張望。

壁爐裡燒著木柴,火光在牆壁上搖晃,桌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看起來像是個男人。

“那是他。”索爾低聲說,“你想進去看看他怎麼樣嗎?”

“這會很冒險,他可能抓住我們。但是……”

“但是?”

“但他是我們的父親,我們不能看著他死。”

索爾用沉默來表達認同,於是他們從窗戶翻了進去,踩在熟悉的地板上,避開會吱呀作響的木板,走到廚房的桌子前,抬頭望去。

那個熟悉的男人癱在椅子上,胸腔緩慢地起伏,明顯是睡熟了。

托裡亞鬆了口氣,放鬆下來:“他沒事。”

索爾也點點頭:

“是的。看起來那些金紅色的河流不會傷人,我們應該離開了。”

“嗯。”

他們走了幾步,身後的男人呼吸忽然變得急促,接著他打了個哈欠,帶著剛睡醒的困倦和遲鈍,問:

“……托裡亞?”

一瞬間,托裡亞和索爾都僵住了,忘記了應該轉身還是逃跑。

父親又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不耐煩地喊:

“彆在那裡站著了,進來吧。”

他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好像他沒有想把兒子賣給陌生人,好像托裡亞和索爾沒有離開家,他們逃跑時還不到九歲,現在他們已經十歲了,他卻好像這麼長的時間都不存在一樣。

“快點。”父親催促。

他們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一步步向桌邊走去,僵硬的拉開椅子,坐下。

壁爐裡的火重新升了起來,他們得到了一盆湯,父親拿勺子攪拌著湯,眼皮耷拉著,帶著濃濃的倦意,詢問他們這段時間的經曆。

也許明天他醒來就會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會暴跳如雷地舉起棍子打下來,但現在,父親隻是坐在桌邊,在火光溫暖的陰影裡,聽他們磕磕絆絆地講述他們如何生存,如何抓兔子,如何放牧,聽到有趣的地方,他和他們一起哈哈大笑,大手拍著他們的肩膀。

當聽說索爾和托裡亞去農莊當雇工,報酬卻隻是一些農作物,父親從鼻子裡噴了下氣,咒罵道:

“那些狡詐又吝嗇的農民!像你這麼大的孩子已經能頂半個人用了,完全應該拿一半的工錢……”

……托裡亞心想,看來索爾被騙了。

他安慰地拍拍左手,索爾一言不發,顯然也有些鬱悶和懊惱。

父親低下頭思考了一會,過程裡,他一直用勺子攪動洋蔥湯,勺子不時在盆底刮過,發出難聽刺耳的聲音。

“你想掙法郎嗎?”終於,他開口問。

“我?”

“當然。往西南走是貝塞吉,那是座有一萬多人居住的煤城,幾十座礦井連在一起,每天有幾千工人在礦井裡工作……我聽說礦井裡缺推車工,一般這個工作都是童工在乾,十歲的孩子一天能拿一法郎,我可以帶你去那裡,把你介紹給工頭,讓他收下你。既然你不想在家裡待著,就去那邊工作吧,快冬天了,至少礦井裡有爐子烤火,在外麵你隻會凍死。”

托裡亞忽然想起來,那些金紅色的河流消失的方向,似乎就是西南方。

父親說完,端起湯喝完了,把壁爐裡的火熄滅:

“好了,睡吧。”

和以前一樣,他們睡在廚房的櫃子上。

托裡亞躺在堅硬的櫃子上,久久沒有睡意。

他知道父親一直很討厭煤礦,討厭那些技術工人,村裡有許多男人都去了那裡,可父親從來不提他們。

……但父親說得沒錯,他們的確得在冬天之前找個不會凍死的住處。他們當然也想要工作,父親的提議並不壞,礦井沒什麼不好的,那裡有火,有錢,等到空閒時,他們也許還可以回家。

托裡亞閉上眼睛,腦海裡想著剛才的那碗湯,想著父親的笑容,和他拍在他們肩膀上的手。

他想要的其實並不多。這些就已經夠了。

“你還想離開嗎?”他問索爾。

索爾過了很久才回答。

“不。”

第一天,他們在櫃子上醒來,父親沒有打他們,他們和他一起坐在桌邊吃了早飯。

吃完飯後,父親帶上一些錢和麵包,牽著他們的手,離開了村子。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了煤城。

父親找到了他口中的工頭,和那個留著花白胡子的男人聊了聊,接著將托裡亞和索爾帶到了他麵前。

“麻煩給他找個工作吧!”

工頭打量著他,懷疑地問:

“他能推得動車嗎?在我們這裡,想乾這個,最少得十一歲。”

父親的臉紅了起來,粗聲粗氣地說:

“當然。他是個鐵匠的兒子。”

工頭猶豫了一下,打量著托裡亞和索爾,最後輕輕點了下頭。

他和父親走出去,過了一會,工頭重新走回來,看到托裡亞還在望著他,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的父親已經回去了,”他說,“現在你就是德爾默礦井的工人了。”

聽著他的聲音,托裡亞終於回過神。

——他們已經是一名德爾默煤礦的推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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