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羅馬地圖在葉槭流麵前展開,他視線一掃,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西溫怎麼離開歌劇院了?出門吃飯?葉槭流心裡嘀咕著,不過想到她身邊的枯葉蝶之子,頓時也打消了去一探究竟的意思,專心等待他的午餐。
……
羅馬歌劇院。
“我的家人找我?”正在換衣服的西溫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猛地跳起來,連衣服也不換了,把裙擺胡亂抱起來,轉頭就要往外衝。
和她熟識的女演員差點沒反應過來,趕緊攔住她:
“等等!”
在她的幫助下,西溫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才急急忙忙跑到歌劇院的後門處。
門外,一個穿著三件套西裝的白發老人正在門外,彎腰逗弄著腳邊的幾隻野貓,姿態透著一股難以模仿的悠閒和優雅。
看到老人,西溫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裙擺,輕輕喊道:
“祖父……”
西澤爾·克雷森佐抬起頭,野獸般的血紅雙眼看向西溫,西溫呼吸頓時放慢了,腰背也不自覺地挺直。
“走吧。”西澤爾向她伸出手。
西溫大氣也不敢出地把手放到祖父手裡,由他牽著自己。
經過那幾隻不願離開的野貓時,她忍不住轉頭對它們齜了下牙。
幾隻野貓立刻跳起來,嚇得炸毛,接著頭也不回地跑了。
西溫滿意地回過頭,假裝什麼都沒做,隻有嘴角微微翹起。
祖父來之前並沒有提前打招呼,西溫也不知道祖父為什麼來找她,但士兵不應該詢問統帥做決定的原因,因此她隻是安靜地跟著祖父。
他們像是任何一對平凡的祖孫一樣,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座公園。
公園裡有不少帶著孩子的父母,幾個和西溫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在玩球,小小的皮球在草地上飛來飛去。
西溫一眼掠過就不在意了,身為怒銀之刃的半神,她和這些孩子根本不生活在一個世界裡。
就在這時,祖父停了下來。
他平淡地瞥了西溫一眼:
“你可以自己玩吧?”
……西溫一時間沒有理解祖父在說什麼。
然後她順著祖父的目光,看到了不遠處玩皮球的孩子們。
西溫:“……”
她張了張嘴,又在祖父的目光中閉上,忍氣吞聲地跑去和那幾個孩子一起踢皮球。
看著她漸漸跑遠,西澤爾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注視著小姑娘的背影,慢悠悠地開口道:
“我想你現在可以解釋萬神殿發生的事了。”
他旁邊的椅背上,一隻枯葉蝶無聲無息地從背景中浮現出來。
“那時候出現的是卡特·拉斯維加斯。”男孩的聲音從不知何處飄入他的耳中。
西澤爾眯起了眼睛:
“那個叛徒?他也在羅馬?”
“是,挺出乎我的意料。”伊那科斯漫不經心地說,“你不用在意他,他是我的。你相信我的話嗎?”
西澤爾的目光追隨著奔跑的小姑娘,不緊不慢地回答:
“當然,我沒有理由不相信。畢竟他也曾是飛蛾母神的侍者,你比我更了解他。
“我本來有機會留下他,至少是一部分,但無光之海的感染物阻礙了我。畢竟涉及無光之海,我也無從得知是誰帶來了它。有可能是他嗎?”
“哦,如果是的話,你打算向我額外提供一些業務嗎?”伊那科斯饒有興趣地問。
西澤爾用手指摩挲著膝蓋,慢慢說:
“我不介意。如果我知道是誰給我帶了這麼一份禮物,我當然會好好回饋他。”
“哈……非常令人心動,我是不是應該回答‘對’?”伊那科斯笑了一聲,“不管怎麼說,我很喜歡你這樣想,這對你也有好處,多樹敵能幫你獲得奧多亞克的青睞——哦,差點忘了,你已經不需要這樣做了。”
西澤爾的眼角跳了下,無視了他的嘲諷,轉而說:
“說說另一件事吧,我嘗試暗示梵蒂岡教廷加快速度關閉晨星儀式,但他們毫無遲疑地拒絕了我,使得我隻能從彆的角度入手。我應該質疑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嗎?萬軍之主不可能對這件事一無所覺吧?”
伊那科斯難得沉默了一會,才說:
“我的建議是你可以當做不知道,奧多亞克也清楚那位光中之神的腦子,無論對方做什麼,祂都不會有太多懷疑的。”
“……”西澤爾保持著禮貌的沉默。
伊那科斯也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這對你來說又不是壞事,晉升神靈侍者之後,你難道不需要一段時間來融合和體會?我倒是不知道你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祂輕飄飄地笑了一聲: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無論什麼樣的陰謀,最終還是要以血終結,你準備好了嗎?”
留下這句話,枯葉蝶重新消失在了背景裡,隻留下西澤爾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在孩子們的笑聲裡,微微眯起了鮮紅的眼睛。
……
第二史,埃努瑪王城。
加西亞穿著白袍,行走在王宮的走廊上,懸掛在廊下的紗幔在陽光中漫漫飄浮,從他的身上輕柔地拂過。
重重紗幔後,偶爾能夠看到女奴的身影,她們不會貿然靠近無聲之月的神靈侍者,就算避無可避,也隻會惶恐地跪在地上,身體不住顫抖,把臉深深地埋下去。
加西亞更習慣於避開她們——隻要他想,他完全可以避開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無聲無息地潛入宮殿深處。
不過現在也不是什麼需要刺殺的場合,他也隻是一邊隨便走走,一邊漫無目的地想著事情。
花了幾天時間,加西亞才從戰場回到了王城。
雖然大軍還沒有返回,但一個個勝利的消息已經將王城已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隻要離開王宮,王城裡便到處都是歡慶的彩帶和歌舞,紅海皇帝伊什比辛甚至宣布在大軍返回的那天,他會親自在大道上迎接軍隊,並宣布會給英勇作戰的士兵們什麼樣的賞賜。
也許是過去漫長歲月裡的壞消息太多了,哪怕眼下這樣在加西亞眼中不算壓倒性的勝利,也能讓笑容重新回到紅海人的臉上。
加西亞不打算參與到時候的慶典,所以先一步回到了王城,思考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現在依舊在跟著阿努比斯學習,這點似乎不受他在戰場還是王城影響,但加西亞要考慮的不是這個。
他在考慮是不是到了離開第二史的時候了,否則難道真的在第二史晉升七階嗎。
密傳和遺物暫時不考慮,想繼續晉升就得設法製造4級刃影響,這不是說說就能辦到的事,以紅海帝國現在的局勢,想要製造4階刃影響,看起來隻能解決整個第二史的屍潮,但如果這是我能解決的,月神早應該解決了……加西亞閉上眼睛,邊思考邊習慣性地轉著手裡的碎陶片。
隨手撿的陶片像是刀子那樣繞著他的手指轉動,隨著他的思考轉得越來越快。
如果順著這個方向思考下去,首先就需要弄清楚屍潮的來源,以及月神沒能解決屍潮的原因,而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加西亞並不是毫無渠道。
以他和阿努比斯見麵的容易程度,他有非常多的機會可以去問,唯一不確定的是對方是否願意回答。
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一條路,就算阿努比斯不願意回答,我也可以看看能不能從聚會上獲得情報,我記得某人說過他能聯係上月神的另一位侍者狄安娜……唔,不過阿努比斯拒絕我的可能性不大,在屍潮這件事上,我們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加西亞很快想通了問題的關鍵,重新睜開眼睛,轉身走向王宮的前宮殿群。
一如既往,紅海皇帝伊什比辛對他的來訪受寵若驚。
加西亞對這位皇帝倒沒什麼壞印象,安靜地聽對方表達完尊敬,才開口問道: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知道屍潮最早是從哪裡出現的嗎?如果你不知道,找個知道的人告訴我,或者告訴我在圖書館的哪個書架能找到答案也行。”
聽到他的問題,伊什比辛不禁皺起了眉,眼睛裡浮現出凝重的神色。
加西亞從果盤裡拿了顆無花果,在手裡上下拋了拋:
“很難回答?”
“不……不是,隻是我沒想到您會想知道這個。”伊什比辛回過神,吸了口氣,“據我所知,這涉及到一個非常可怕的傳說,但如果您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您我知道的部分。”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
“您要找的地方,是災難之城帕蘇姆辛。
“那曾經是一座建立在河穀的繁榮城市,擁有超過二十萬名居民,它因為永恒月亮而得名,‘帕蘇姆辛’的意思便是‘白色的月亮’。
“在永恒月亮尚未沉睡的年代,祂的神廟便是帕蘇姆辛最醒目的標誌,哪怕是在很遠的地方,依舊能夠看到月光下的白色神廟。
“在永恒月亮陷入沉睡後,帕蘇姆辛並沒有失去它的繁榮,它依舊是三角洲最耀眼的珍珠。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看到,月亮墜落在了這座城市裡。
“那天之後,再沒有人見到過帕蘇姆辛城的人,有好奇的商人趕著駱駝前往帕蘇姆辛,遠遠地便看到城門緊閉,血源源不斷從城門下流出來。
“等到他忍著恐懼靠近,他才發現堵住城門的不是門,而是堆積如山的屍體,血從屍體的縫隙裡滲出,染紅了河穀的土地。
“整座城市的居民一夜之間死去了,在那之後,帕蘇姆辛被稱為災難之城,‘月亮墜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