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跟在冉嬤嬤身後,進了郭皇後的寢殿。
自從被調到長春宮,琢玉雖然認了冉嬤嬤做乾娘,但郭皇後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甚至都沒讓她進屋伺候過,這時候卻突然召見自己,琢玉心裡難免有些不安。
郭皇後見了她,卻很是和顏悅色地問道:“這兩日在長春宮可還適應?”
琢玉謹慎地答道:“這裡的姑姑和姐姐們都很照顧奴婢,奴婢過得很好。”
郭皇後又道:“我這兩日事忙,一直也沒顧上你,我聽你乾娘說,你做事很伶俐,以後就留在我身邊貼身伺候吧。”
琢玉立刻感激道:“奴婢謝娘娘抬舉,今後一定好好伺候娘娘,為娘娘肝腦塗地。”
郭皇後玩笑道:“我要你的肝腦做什麼?不過,卻有幾句話想問你。”
琢玉道:“娘娘儘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郭皇後緩緩說道:“崇寧去和親,必然不能帶昭兒一起去,為免她有後顧之憂,我有意為她撫養昭兒。昭兒眼下還小,可能不知事,但等他長大了,總要問起父母的事,你之前是一直貼身伺候崇寧公主的,可知道小郡王的生父究竟是誰?”
琢玉猶豫著搖了搖頭:“奴婢雖然貼身侍奉公主,卻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跟在公主身邊,有些事奴婢也不知情。”
郭皇後皺了皺眉,顯然對她的答案並不滿意,便又換了個問法:“當初崇寧成親,你應該是見過嘉王的,你覺得小郡王和嘉王長得像嗎?”
琢玉之前確實見過嘉王,隻是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她隻記得嘉王樣貌不俗,至於具體長什麼樣早忘了差不多了。但她知道郭皇後想聽什麼,便答道:“小郡王和崇寧公主長得很像,和嘉王……奴婢覺得不大像。”
郭皇後又問:“進宮參加過詩酒會的那些人裡,總有和小郡王長得格外相像的吧?”
聽到這裡,琢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郭皇後這是要她從中挑出一個,指認對方是小郡王的生父。
讓她隨意說出一個人名很容易,不過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可這個名字一旦說出來,就是坐實公主失德,更是害了那個被指認的人。
琢玉忽然害怕起來。
她之前背叛崇寧公主,實是情非得已,也不過是傳了公主幾句閒話,並未真正害人,可這次……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琢玉遲遲不敢開口,冉嬤嬤冷聲提醒她道:“彆忘了誰才是你現在的主子,人能念舊是好,卻不能有二心,你是我的女兒我才提醒你,彆看不透形勢!”
“何苦嚇唬她。”郭皇後不輕不重地斥了冉嬤嬤一句,又柔聲對琢玉說,“太.祖恩典,宮女到了一定年紀,準許放出宮自由婚配。聽你乾娘說,你一直盼著能提早出宮,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但這宮裡,也有一輩子都出不了宮的宮女,你這麼伶俐,應該知道怎麼選的。”
琢玉掙紮良久,終是在兩人的目光下澀聲道:“小郡王的長相,同徐翰林的小兒子徐子期公子有些像。”
“有段時間,崇寧公主格外喜歡徐公子的詩作,連著召見了他好幾回,直到聽說徐公子要科舉入仕,怕影響他的聲名,公主這才沒再召見他。”
郭皇後雖是暗示琢玉隨意指認一人,可這個人選也不是亂挑的,自然要確實和小郡王有相似之處,又和崇寧公主多次來往過的。
“很好。”郭皇後露出滿意的神色,示意冉嬤嬤取來一包銀子,賞給琢玉道,“你先下去歇息吧,今後我自不會虧待你。”
*
此時的公主府內,魏姝已經從會同館回家快一個時辰了,人還有些恍惚。
一個時辰前,她對謝蘭臣提出複婚,謝蘭臣竟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甚至都沒再核實一下昭兒的身世。
按魏姝原本的計劃,要先對謝蘭臣動之以情,讓他認下昭兒,再誘之以利,表明自己雖然不似先前風光,但手裡的錢財不少,娶自己仍有利可圖,謝蘭臣權衡之下答應複婚。這才是常理的發展。
然而謝蘭臣答應得這般輕易,反而讓魏姝不安。
俗語有雲:物之反常者為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靺鞨王子之所以指明求娶自己,魏姝多多少少猜到可能與謝蘭臣有關。會不會是謝蘭臣為了避免被羞辱,或者仍記恨自己兩年前所為,便假意答應複婚,打算回到西北就讓自己“病逝”,或是尋個由頭,把自己送去寺廟裡,好眼不見為淨?
還有,即便謝蘭臣是真心答應,想真正複婚,還需皇叔允準,便是有謝蘭臣幫忙,皇叔那關也未必好過……
魏姝焦慮過一陣,最後又自己想開了。至少眼下能做的她都做了,多思無益,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最壞不過是去靺鞨和親,到了靺鞨仍大有可為,不過是日子過得艱苦些,總能再想法子把昭兒接回自己身邊的。
想到昭兒,魏姝沒忘記他是今天的大功臣,要不是他那聲及時雨一般的“爹爹”,任自己再多出一張嘴,也圓不好當時的情形。
為了嘉獎昭兒,晚飯時,魏姝破例許他多吃一勺崖蜜。
織雲打開櫃子取崖蜜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瓶,但因為才剛搬家,東西淩亂,她也記得不大清楚,隻當是從宮裡收拾東西的時候少拿了,並沒多想。
用過遲來的晚膳,昭兒卻遲遲不肯離開,纏著要和魏姝一起睡。魏姝知道他是因為會同館的事不安,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