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閔懇請謝蘭臣三思,謝蘭臣卻道:“我已經答應了崇寧公主要同她複婚,怎好毀信?”
謝閔又勸:“若小郡王不是王爺的骨血,便是崇寧公主欺騙在先,不算毀信。”
謝蘭臣無所謂道:“是不是又有什麼關係?我不也不是母親親生的嗎?”
他口中的“母親”,指的自然是教養他長大的嫡母。
“這怎麼能一樣?”謝閔道,“雖然王爺非大夫人所出,但確是老侯爺的血脈無疑,是謝家嫡支正統,小郡王卻有可能是徐家的人,王爺若這麼不明不白地認下小郡王,家裡的老太太和兩位夫人也是不依的。”
謝家盤踞西北多年,族人眾多,嫡支卻子嗣不豐,老侯爺尚有兩個兄弟,到了謝蘭臣這兒,就僅剩下謝蘭臣一棵獨苗了。
這也是謝閔之前為什麼會說,如果小郡王真是謝蘭臣的兒子,便是冒再大的風險也要把人接回西北。謝蘭臣時不時便會外出領兵,期間萬一有個什麼意外,謝家嫡支可要就此斷絕了。
原本,嫡母大夫人也生過一個兒子,便是因為一場意外,於幼時被契丹人擄去,至今生死不明——說是不明,在契丹人差點兒被西北軍攆回雪山腳下的時候,都沒拿那孩子來同謝家人談條件,眾人早已心知肚明,孩子已經沒了……
謝閔勸了半晌,見謝蘭臣仍舊不為所動,隻好又折中道:“不如王爺再多給卑職一些時間,待卑職先查清小郡王的身世……”
“昭兒和我長得像嗎?”謝蘭臣突然打斷他問道。
謝閔頓了一下才道:“小郡王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王爺的影子,但卑職也不敢欺瞞王爺,小郡王確實和徐子期也有明顯相像的地方。”
其實,小郡王的長相更隨崇寧公主,精致漂亮,第一眼見時,謝閔差點兒把他認成小姑娘。
謝蘭臣又問:“既然昭兒既像我,又像徐子期,那徐子期和我長的像不像?”
謝閔一時被問住。
之前他心裡一直惦記著小郡王,便隻比較了小郡王和徐子期的長相,倒是沒想過比對徐子期和謝蘭臣的。眼下被問起,細細一回想,兩人的長相竟然真有相像之處。
“這可真是奇了?”謝閔正要感歎世上竟有這般巧合的事,卻又忽然想到什麼,猛地看向謝蘭臣。
謝蘭臣卻沒有和謝閔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他推開屋門,徑自走了出去。
*
謝蘭臣朝著魏姝和文寧公主的方向走去,待靠近了,便故意踩斷一根枯枝,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誰在那裡?”文寧公主立刻警惕地望了過來。
謝蘭臣繼續走上前道:“在下西北府謝斐,方才不小心聽見兩位公主的談話,本想避開,又恰好聽到幾句與我有關的,故而冒昧現身。”
“原來是嘉王。”文寧公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謝蘭臣的好姿儀,這才行了個萬福。
她雖然有些不滿自己的話被偷聽了去,但轉瞬又想到,謝蘭臣怕不是聽自己提到情詩,確認了魏姝給自己戴綠頭巾的事,一時氣不過,才來找魏姝理論的。
文寧公主被魏姝勸自己和離的話氣得不輕,偏又說不過對方,正憋屈得厲害,便趁機故意添油加醋道:“崇寧被先皇寵愛太過,行事難免驕縱一些,和嘉王成親的那一年多,雖然確實與外男交往過密,也與人私相傳遞過情詩,但那都是些陳年舊事了,王爺也不必太生氣,畢竟,崇寧那時候正值如花似玉,王爺卻不能常伴她身邊,也不怪她守不住的。”
魏姝根本沒理會文寧公主刻薄的話語,她不防謝蘭臣竟然也在護國寺,還恰好聽到了她和文寧的談話,隻擔心謝蘭臣會聽信文寧所說,覺得自己騙了他,會反悔複婚。
魏姝正愁該如何解釋,謝蘭臣卻忽然用一種夾雜了縱容、失落和委屈的語氣,朝她歎了口氣:“公主怎麼不同文寧公主說實話?‘昭昭我心,皎日為期’不是公主寫給我的情詩嗎,什麼時候變成徐少尹寫給公主的了?”
魏姝幾乎立刻便反應過來,謝蘭臣是在幫自己解圍。
還肯幫自己,說明他是相信自己的。隻是,為什麼不說情詩是他寫給自己的,非要說是自己寫給他的?還有,一首情詩肯定不止這兩句,謝蘭臣又不知道剩下的,萬一等會兒對質出來,豈不更糟?
魏姝正猶豫要不要順著謝蘭臣的話說下去,一旁的文寧公主已經先出聲否定道:“這不可能!這句詩裡有‘昭’有‘期’,分明是徐子期寫給崇寧的!”
謝蘭臣並不爭辯,而是直接當著文寧公主的麵背出了整首詩,確實和文寧公主在宮內看到的情詩一字不差。
如果那首情詩真是徐子期寫給魏姝的,謝蘭臣不可能知道詩文的內容。
而且,如果魏姝真和徐子期有苟且,謝蘭臣也不可能不追究,反而幫他們遮掩。
文寧公主本想借謝蘭臣羞辱魏姝,誰曾想不但羞辱不成,反還幫魏姝洗刷了汙名,她心中越發憋屈,又質問魏姝道:“既然是你寫給嘉王的詩,為什麼你一開始不說,隻說是彆人故意陷害你?”
魏姝來不及想謝蘭臣從哪兒得知的情詩內容,回道:“姐姐隻提了其中一句詩,我當時又沒聽太清,隻隱約聽到什麼‘昭昭我心’,姐姐又一直強調那首詩是徐少尹所做,詩句難免有相似的,我便沒想到會是我的詩。
“姐姐還信誓旦旦地說,那首詩是我失德的鐵證,偏我和徐少尹之間清清白白,我自然便覺得是被人陷害了,誰能想到竟是有人翻出了我的舊稿?我寄給嘉王的是重新謄抄的,怎麼說我和嘉王那時候也是夫妻,偶爾寄封情書不算越禮吧?”
魏姝這番解釋合情又合理,文寧卻直覺有哪裡不太對,便皺眉拚命回想對比她和謝蘭臣的話,想從中挑出差錯的地方。
謝蘭臣卻在此時又開口道:“文寧公主作為長姐,自然有資格教訓底下的妹妹們,但大安律法尚不苛求人大義滅親,文寧公主作為長姐,在得知妹妹可能犯錯後,既不維護妹妹,又不能明辨真相,反而不聽解釋,咬定對方有罪,甚至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