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婧被噩夢驚醒後,便再無睡意,一直睜眼到了天亮。
晨起梳妝時,她的眼睛有些腫,大宮女謹心見狀,立刻讓人去煮了冬瓜荷葉茶,又親自取來一個玉石滾輪,在魏婧眼眶周圍來回按摩消腫。
謹心說道:“方才皇後娘娘派人過來說,公主今天不必過去請安了,要公主今天打扮得漂亮些,好在宮宴上驚豔眾人。”
魏婧閉著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今日巳時時分,嘉王會在前朝的奉天殿受冊封禮,午時,宮中舉行宮宴,為嘉王慶賀。後宮諸人不能前去奉天殿觀禮,卻可以參加之後的慶祝宮宴。
魏婧自然知道母後讓自己精心打扮的用意,是想借今天的這場宮宴,向父皇提及自己和嘉王的婚事。她昨晚也同意了。
隻是此刻,魏婧卻心緒一片煩亂,腦海裡顛來倒去都是昨晚的噩夢場景,明知夢都是假的,可心裡卻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就是未來會發生的事……
魏婧突然睜開眼道:“先為我梳頭吧,我還是要去母後那兒一趟。”
因為午時的宮宴後宮妃嬪也要出席,郭皇後便免了她們所有人的問安,讓她們好生準備。於是,今早便隻有魏婧一人來給郭皇後請安。
“還是你最孝順。”郭皇後拉魏婧在自己身邊坐下,又冷哼了一聲道,“論起溫柔賢淑,孝順體貼,你哪裡比不過崇寧,可恨有些人偏不識好歹!”
“崇寧姐姐姿容無雙,單是這點就不是我能比的。”魏婧聽出郭皇後話裡有話,想到自己昨晚做的夢,謙虛過一句,便又試探地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才叫母後如此感慨?”
魏婧不提還好,一提起這茬,郭皇後就氣得頭疼:“昨晚靺鞨王子與嘉王發生爭執,靺鞨王子意外受了重傷,傷的不是什麼好地方,和崇寧和親的事怕是不成了。”
宮門晚間下鑰,非軍機要情不得擅闖,因而郭皇後直到今早才得知此事。
前頭郭皇後還當謝蘭臣去群芳樓,是為羞辱魏姝,此刻才知自己錯了個徹底,到了這時候,她要是還看不出來嘉王也想和魏姝複婚,那就真是個傻子了。
想到自己折騰這麼久,全都是白忙活,叫她怎能不氣?
魏婧在旁卻臉白了白。
果然是靺鞨王子受傷不能人道的事,和自己在夢裡夢到的一模一樣!
魏婧本就莫名篤信,自己昨晚夢到的是未來會發生的事,眼下恰好印證了一件,更是確信無疑了。
想到自己會慘死在兩年後,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許久才出聲道:“若是嘉王和崇寧姐姐真彼此有意,咱們何不成人之美?”
“說什麼胡話呢!”郭皇後想也不想地拒絕道,“彆的不說,單你父皇就不會同意。先皇駕崩時,隻有你父皇陪駕在側,崇寧又對先皇的死一直耿耿於懷,她和咱們不是一條心的。你父皇本就忌憚西北,豈會讓她再嫁過去攪風攪雨?”
郭皇後方才在兀自生氣,這會兒才發現魏婧神色不對,隻當她是因為嘉王不喜歡她,覺得委屈了,便又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夫妻之間,多是日久生情的,母後知道你心裡委屈,你且放心,待你出嫁的時候,母後必定多為你準備幾成嫁妝,當做補償。”
魏婧勉強笑笑。
夢裡,嘉王和堂姐確實沒能成功複婚,但卻不是因為父皇的阻攔,而是因為堂姐猝死在了今日的宮宴上。
之後,嘉王為了能帶走昭兒撫養,才答應同自己成親。
要說魏婧嫁給謝蘭臣不覺得委屈,那是假的,但在今天之前,魏婧也並沒有太過排斥這樁婚事,畢竟謝蘭臣的權勢地位樣貌性情都十分卓越,她也不吃虧。
更何況,嫁給謝蘭臣,還能穩固大安,能幫她一母同胞的皇兄贏得更多支持。
然而,按照夢裡的發展,事實卻與願違,自己嫁去西北不但什麼忙都沒幫到,反而還丟了自己的性命。
既然老天爺給了自己一份奇特的機緣,魏婧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心思電轉間,魏婧似是想開了,說道:“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兒臣不委屈的。”她又撒嬌似的貼近郭皇後道,問道:“母後身上好香,用的是什麼熏香?”
郭皇後聽她如此懂事,心中也很熨帖,笑著回答她的話說:“這是先前還在裕王府的時候,我偶然得到的一種香,賣香的人說是海外販來的,他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可惜隻有巴掌大的這麼一小盒,平日裡我都舍不得用,也就碰上今天這樣的日子,才拿出來熏一熏衣裳。”
“母後今天的這身衣裳也很好看。”魏婧順著她的話,又誇起來她的衣服,手指輕輕拂過她衣服上的花紋,卻突然停在郭皇後手肘的地方,哎呀一聲道,“這裡的繡花怎麼勾絲了?”
郭皇後偏頭看去,果然見手肘處繡著的牡丹花花瓣上,有幾根繡線被勾了起來,雖然不怎麼明顯,但等會兒的宮宴上,不但有後宮諸人,還有外臣出席,是丁點兒差錯也不能有的。
郭皇後當即不悅地皺起了眉,衣服是她才換上的,也就和平寧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不可能是她弄壞的,應是早起衣服拿來的時候就是壞的。
一旁伺候的冉嬤嬤立刻請罪道:“都怪奴婢不小心,清早檢查衣服的時候竟然沒發現差錯。”
說著,她又拽了一把站在自己身後的琢玉:“還不跪下!我記得娘娘這件衣裳是你保存的,還不快說是怎麼回事?”
琢玉被冉嬤嬤拽跪在地上的時候,人還有些懵:“這件衣服確實是奴婢保存的,但是奴婢每次取放的時候都十分小心,這次把衣服交給嬤嬤的時候,也當麵檢查過,確定衣服沒有差錯的。”
“你還敢狡辯?”冉嬤嬤嗬斥她,“在永樂宮的時候,你也是這麼和主子說話的嗎!”
琢玉很想說,崇寧公主每月都會裁製幾十套衣裳,很少有衣服會穿兩次以上的,便是偶爾有底下的人因為保存不當,把她喜歡的衣服弄壞了,公主也從不計較。
可是琢玉不敢。
郭皇後最信任器重冉嬤嬤,冉嬤嬤擺明了要她背這口鍋,她隻能咬著牙承認道:“或許是奴婢不小心弄壞的,但奴婢不是有心的。”
郭皇後在宮人們麵前,也一向春風和氣,此刻即便心裡不高興,還是忍耐著說道:“念你初犯,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仔細些。”
琢玉頓時磕頭謝恩:“多謝娘娘開恩,奴婢會謹記娘娘教誨的。”
“還不下去?”冉嬤嬤沒好氣地揮退琢玉,又轉向郭皇後,猶豫道,“這時候再換彆的衣裳,怕是來不及熏娘娘喜歡的那種香了。”
要想香氣浸染到衣服裡,能保留一整天,需要提前一晚上,把衣服繃在香爐上熏,這時候再熏,已然來不及了。
魏婧適時提議道:“來不及熏香,掛個香包就是了,這兩天園子裡的香櫞花剛好開了,不如就摘幾朵香櫞花放進去。上次父皇還誇香櫞花好聞,說香氣馥鬱又不失清新呢。”
郭皇後聞言點點頭:“就聽平寧的,下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