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感應到,有劇痛從手掌正中心傳來。
咚!咚!咚!
錘子和木釘敲打的沉悶聲音響起,釘子穿透血肉,深入木桌深處,將本就被捆住,卻仍然意圖作亂的雙手釘死在原地。
“嗚!!!!”
奧森納雙目圓瞪,如果不是嘴巴裡塞滿了棉絮,劇烈的疼痛說不定會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但即便如此,呼吸也變得紊亂,他雙目一翻,短暫地暈了過去。
而等他再次醒來時,他聽見的,是更加令他恐懼到發狂的聲音。
那是磨刀聲。
哢嚓,哢嚓,哢嚓。
分魚刀正在研磨,一時間,奧森納的腦海中甚至出現了一條條海魚被乾脆利落地剁下魚頭,然後被剖腹剔骨的場景。
瞬間,他被嚇得失禁了。
“唉。”
直到這時,奧森納才能聽見一聲稚嫩的歎息:“你不該醒來,舅舅。迷迷糊糊的走就很好。”
也僅僅是一聲歎息,磨刀聲還在繼續,隻是打破了沉默後,伊恩也仿佛打開話匣子。
“實在是想不到你真的就這麼容易解決,所以時間還很富餘,不用擔心。”
一邊磨刀,男孩一邊用頗為開朗,帶著些許後怕與感慨的語氣道:“說實話,我在把你捆起來前,實在是非常緊張……太僥幸了,也太幸運了,比我想象的要順利一萬倍,畢竟準備的再怎麼精細,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而我隻要稍微失誤就會死掉。”
“我原本預備好你沒吸入眠粉的打算,特意修了修走廊,做了一個木板陷阱。”
木板陷阱?即便是手心劇痛,恐懼地渾身都在戰栗,奧森納的腦海中也不禁浮現出自己家走廊處的情景。
——的確,走廊中央有塊木板浸水泡壞了,底下有個凹陷的泥坑,而他因為腿有殘疾,一不小心被絆倒,肯定會狠狠摔一跤。
他原本打算找個時間讓伊恩去修,修不好就揍一頓取樂……
“除此之外,廚房那邊,我也放了一個絆腳索,對付你完全足夠。”
打斷自家舅舅的妄想,伊恩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但因為奧森納心跳的太快,有些失真,他聽不太清楚:“假如你足夠聰明,眠粉,水坑和絆腳索都看穿,躲過了,那最後我也隻能試試用草叉,利用你轉身不方便這點來捅死你。”
“我有點擔心這個世界的成年人皮膚太過堅韌,所以特意磨尖了一點。”
草叉……
奧森納還記得,在自己小時候,曾經住在帝都的一些長輩們講過的幾個升華者笑話,其中就有一位被幾個農民用草叉結果的獵魔人的故事……
雖然隻是笑話,那個獵魔人並不是單純的被草叉結果,但足以可見人類的血肉之軀麵對草叉時究竟有多麼無力。
“其實,哪怕是一切準備都沒辦法殺死你……我也準備了同歸於儘的手段。”
最後,男孩幽幽道:“聞到藻油燈的味道了嗎?還有儲存火種的火盆,我就放在客廳裡麵,假如你真的躲過所有陷阱,草叉也殺不掉你,我就點燃這房子,和你同歸於儘。”
話畢,伊恩磨刀的聲音停止。
男孩站立起身。
“嗚嗚!嗚嗚嗚!!”
的的確確聞到了帶著海腥的藻油味,火盆的溫度隨之而來,無儘的恐懼登時淹沒了奧森納的心靈,他突然知曉了自己的結局。
——一個準備了如此多計劃,哪怕是同歸於儘也要殺死自己的外甥,他怎麼可能給自己半點機會逃出去,給自己半點可能活下來?!
他說這麼多,都隻是為了試探自己的反應,確認自己是否有同夥,是否還有後手……他已經確定自己死了也不會有太多麻煩!
於是,男人開始劇烈地掙紮,木桌嘎吱作響,似乎想要說些話。
——我還有用!我還知道很多事情!為什麼那些土著著急血祭,為什麼最近哈裡森港守備力量薄弱,為什麼最近商隊來的越來越少,為什麼子爵大人最近悶悶不樂,八年前的那場暴風雨……
他真的知道很多。
但是卻並沒有任何用處。
“你很害怕吧?儘管害怕。”
男孩輕笑著的聲音逐漸靠近,甚至帶著一絲柔軟的寬慰:“不用擔心,舅舅,我不會給你任何出聲求救的機會,你的所有秘密一個字都不用說,我不會聽,我自己就能挖出來。”
即便雙目被遮住,但奧森納仿佛還是看見了一雙漠然的青色雙眸,平靜地凝視著自己的軀體,就像是屠夫凝視肉豬,也像是學者凝視自己的實驗目標。
水色的眸光在黑暗中閃動,隨之而起的,乃是刀鋒。
“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噗嗤,噗嗤。
鋼鐵撕裂血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