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流淌……
千米高的崖頂水霧彌漫,在岩石上彙聚成凝露,滴落在老人的額頂。
細微的衝擊和冰涼的體感,讓本快要失去意識的希利亞德重凝神智。
他強打精神,睜開眼睛,便看見一道道雷霆在身側劈落, 化作肉眼可見的巨大電弧,於空氣中閃爍縱橫。
老騎士抬起頭,注視著這一幕。
閃電帶來的強光衝擊,令快要停擺的思維強製啟動,他的目光逐漸從渙散變得有光華,可以真正地觀察眼前的一切。
一個已經化作漆黑焦炭的軀體,以及一個倒在水泊中的白之民少年。
戰鬥結束。
一方已經死去, 一方還有一口氣。
下意識地想要起身, 希利亞德卻發現, 自己已經無法繼續操控自己的腿,他伸出手掐了掐,確定雙腿神經完好,隻是缺乏力量將其抬起。
不……不是力量。
是生命。
“嗯,真的要到儘頭了。”
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確定自己的確快要走到人生的極限,希利亞德還是不禁歎了口氣。
他並不害怕死亡。倒不如說,他覺得自己早已死去。
死亡的使者會依次將人的一切斬殺,首先消磨他質疑世界的鬥誌,其次扭曲他認知世界的精神,最後衰老他改變世界的肉身。
早就在幾十年前,希利亞德便已經已經失去鬥誌, 精神業已渙散,軀體更是腐朽至此,再難行動。
而他與君王所作的一切偉業都被扭曲,篡改,切割, 遺留的弟子與繼承者也都全數被剿滅清掃……
唯獨剩下來的這麼半個, 也變成如今這般可憐,可悲又可恨的模樣。
“韋格斯啊……你也不過是徘徊於過去的亡靈,雖然肉體比我年輕,但心早已死去。”
閉上眼睛,希利亞德也不知自己如今的情緒是惋惜,痛恨,還是單純的感慨。
他隻是有些忍不住回憶起過去的那些片段,那些明媚的時光,孩童在訓練場中元氣十足的呼喊,以及自己站在台上,滿懷希望地對未來的後繼者們進行指點與引導。
那些過去曾經歡笑的人再也不見,他們都死了。
隻留下韋格斯,以及自己。
一切都已經消逝在風中,宛若雨中的淚水。
——我真的能算是一個活著的人嗎?而不是一個強行留在這個世界上,幾十年都未曾消散的亡靈?
水滴從老人臉上劃過,他卻反而露出笑容:“管他呢。”
“至少現在,我還活著。”
衰老的騎士緩緩站立起身。
誰都知道,第三能級及以上的升華者,可以憑借自身的意誌操控肉體,越過一切神經係統的傳導,達成‘靈質’對肉身的直接操控。
這將反應時間降低至‘0’的技巧,以意誌掌控肉體的力量,便是生命靈能的本質。
也即是,由自我的軀體,自我的意誌勃發而出的,不可思議的奇跡。
“伊恩……真是亂來,蘇摩酒樹的種子……”
踉蹌地來到伊恩身邊,老人有些費勁地將少年的身體挪動至可以避開雷光的岩石背後。
他伸出手,拉開伊恩的眼皮,觀察瞳孔,然後彙聚最後一絲源質在掌心,按在伊恩的胸口。
“還好,沒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