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難以理解,賽楠船長……”
吐出一口氣,男人眉頭緊皺,他用手敲著桌子,耐心地詢問:“我們的合作已經持續了接近半年,得到了你們一族長老的允許,就連子爵府的探索許可證也拿到手。”
“酬金從未少過, 每次出海都符合規範,有發現也都會給予你符合比例的報酬。”
“鉑銥工坊的信譽自是不用多提,你定然知曉。”
“怎麼今天……就突然改變主意?”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種委婉,卻居高臨下地質疑,仿佛白之民船長不給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便會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我……”賽楠張口,他本來想要解釋掩飾一下,但回憶了一下伊恩給他的提示‘撒謊前要有腹稿’後,他卻發現自己彆說腹稿了, 哪怕是實話實說恐怕也顛三倒四。
所以最後,他隻是用非常誠懇和遺憾的語氣道:“我最近運氣不太好……呃,我比較怕死,對不起,這次出遠海的任務,我真的無法勝任……”
“再加三百塔勒。”
敲了敲桌,金發中年加重語氣,運用他屢用不爽的手段:“我知道船長你肯定不是為了加價,但咱們合作這麼久,找其他人很麻煩——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鉑銥工坊會保障你的安全。”
“但也不要讓我們難做。”
這是利誘加隱隱的威脅, 賽楠肉眼可見地呼吸聲粗重了不少,既有貪婪也有恐懼。
三百塔勒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哈裡森港,這錢足夠再買一艘小漁船。
再加上任務完成的報酬,他這個船長,指不定就能變成小船隊老大!
而且, 鉑銥工坊的凝冰藥劑,是所有船隊遠海捕撈保存海產的必要煉金藥劑,哈裡森港百分之七十的凝冰藥劑都由他們提供,倘若對方不賣給他相關藥劑,那他未來恐怕隻能在近海晃悠。
更不用說,鉑銥工坊背後的侯爵家族……
但即便如此,賽楠還是咬牙回絕:“很對不起,是我失約了……我會賠付保證金!”
——塔勒是好東西,但沒命花也沒用啊!
他還是更願意相信伊恩一點。
“好吧好吧,既然你這麼想,我也不想太咄咄逼人……”
金發中年男人本來有點想發火,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帝都也無人敢於這樣回絕自己,不留一點餘地。
但察覺到坐在自己對麵的金發少年正好奇地看著自己和賽楠的交流,便搖頭苦笑道:“真是的,來哈裡森港第一天就沒遇好事。”
不……倒不如說,他的身份地位, 對於這個位於世界邊陲, 誰的勢力都輻射不到的哈裡森港而言, 效果並沒有那麼大。
——嗨,和鄉下人較勁什麼,他們也不懂啊。
想到這裡,他甚至有些意興闌珊:“不用賠保證金了,賽楠船長,有機會,咱們下次再合作。”
賽楠又道歉了幾次,惴惴不安卻又堅定地離開。
能明顯看出,他在走出鉑銥工坊時,身子骨仿佛都輕了不少,步履舒緩許多。
“……這又是怎麼回事?”
站在二樓窗口,注視著賽楠離開的背影,金發中年男人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聽見要和我們鉑銥工坊合作,哪個不是拚命擠上前?”
“這賽楠也是艾爾斯(格蘭特子爵的名字)谘詢了本地船隊後,精挑細選出的實誠人,按照平時的觀察來看,也的確是大膽過人,守得住口也為人坦誠的家夥,過去的合作都非常愉快順利,怎麼這次一到關鍵時期,反而就膽小退縮了?”
“帕特叔叔……”
而此刻,一直都坐在一旁,安靜沒有發言的金發少年開口道:“有沒有可能,他就是知道了一些不能說的危險預兆,所以才不願意冒險呢?”
被稱之為帕特的男人轉過頭,看向自己的侄子。
察覺到自己叔叔的注意,少年認真地繼續道:“媽媽說過,一個人倘若突然違背了他過去一貫的行事方針,一定是有一個令他不得不去改變的源頭——可能是一個權威的強者,也可能是一個他信服的理由。”
“叔叔,伱彆看這位賽楠船長似乎是退縮了,很是懦弱的樣子,但他的確很大膽,麵對您的威脅,也仍然會堅持自己的想法……在帝都,這樣大膽的人也很少見!”
“這足以說明,他獲得的消息,遠比我們提供的更加可信——至少對他而言,遠比我們可靠。”
少年如此總結。
“謔……也是。”帕特並不愚蠢,他剛才隻是有點生氣,沒有想到這麼一環,中年男人撫著自己的下巴,微微點頭道:“咱們要做的事情,多少是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