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船再次調整方向,朝著西南遠海前進。
伊恩時不時開啟預知視界,借助儀器的輔助,為船長微調前進的方向。
陰鬱厚密的雨雲被狂風攪動,漆黑的雲霧開始層層下壓,在雲與烈風間,刺目的青色閃電交織成錯綜複雜的結構,浮現在西南海域的彼端,照亮了半個遠海天穹。
暴風雨更大了。
勘探船朝著西南遠海急速航行,但仍然有海獸跟在船後追擊,令原本船員們疑惑之餘也有些不安。
“是那些血跡。”
伊恩沒有出手,依森嘉德便發現了原因,他察覺到船身上有些血跡居然沒有被暴風雨清除,那顯然是土著的某種暗手:“我們被本地的土著鎖定位置了。”
這些血跡被清掃掉,但顯然已經晚了。
“不僅僅是土著。”
在船長室,伊恩平靜地對歌塞大師道:“我們內部一定有叛徒——他的身上有類似訊號的東西,不然的話,以我們的探測速度,土著不可能那麼快察覺,又這麼快展開包圍和追擊。”
船長有些不安,他當然不是叛徒,但除卻那幾位專業人士外,其他的船員都是他的夥計。
正是因為了解自己的船員,所以他才不安:那群好吃懶做狗娘養的玩意,被人收買了當真半點也不奇怪!
他可不想被連坐啊!
“發現什麼了嗎?”
因為歌塞大師的臉色意外的凝重,所以伊恩詢問。
老人沉默了一會,然後沉聲道:“這個暴風雨的雷……不對勁。伊恩你的觀測能力範圍肯定觸及不到天上的雲,但我可以。”
“正常的雷霆是一種自然放電現象,符合條件才會出現。”
仰起頭,歌塞大師看向天空中縱橫不斷的雷霆,緩緩道:“可這些雷霆……全部都是被某個生物的特殊靈能場域引動的。”
伊恩睜大了眼睛,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嗯。”
老人緩緩點頭,接下來的話,根本不用說出來。
而伊恩抬頭看向天空的神色,也變得凝重。
——毫無疑問,那頭第一能級巔峰的湛海結晶龍,恐怕正在進階!
與此同時。
夜光海沿海。
龐大的鱷龍踩踏在礁石之上,六顆赤紅色的龍瞳凝視著遠海中那不可能看見的艦船方向。
暴雨與雷霆在夜光海域上方縱橫。
大薩滿阿尼穆……亦或是說,鱷龍阿尼穆,正在沉思。
傳承在紅杉土著中的秘法,可以通過最高等級的純潔獻祭,將第二能級的薩滿與接收過祭祀的‘圖騰主’合二為一,成為具備人類智慧與魔獸力量的‘獸薩滿’,獲得漫長的壽命以及強大的力量。
理論上,的確如此……薩滿的確可以通過秘法,近乎於奪舍般掌控魔獸強大的肉體,但是他們的精神也會被野獸龐大的肉體影響,逐漸被野獸的本能吞噬,最終成為圖騰主進階第三能級,獲得自我靈魂與智慧的資糧。
這是一種交換,一種更純粹的儀式——薩滿暫時控製魔獸的軀體幾年十幾年,而魔獸接納他們的靈魂,以這些自願獻身的升華者作為燃料,塑造出自己的魂魄與精神。
現在的阿尼穆,既是大薩滿,也是鱷龍……他的腦海中存在有過去幾位同樣將自己融入進沼地鱷龍中的薩滿記憶,也有鱷龍強烈的本能。
他現在還能克製那種愚蠢的,野蠻的,毫無智慧可言的殺戮與狩獵本能。但是再過幾年,他就無法掌控自己的全部軀體,而再過幾年,他或許連名字都會遺忘。
但那並不重要。
“聖地……”
鱷龍發出低沉的吼叫,周圍的泥漿與海浪順應這頭龐大野獸的低吟而翻騰。
而鱷龍體內的‘鑰匙’,也在翻騰。
先祖聖地的四把鑰匙,水之鑰,林之鑰,地之鑰,霧之鑰。
如今除卻帝國人手中的水之鑰外,所有的鑰匙都已經齊聚。
三把鑰匙在他的體內震蕩著,那絕對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震蕩,也是源自於血脈中的共鳴——古老的記憶正在從薩滿的精魂中複蘇,他感覺到了一種崇高的使命感,仿佛就像是撕裂黑暗時代的光明正寄宿於他的魂魄深處。
那是……他們的使命。
“找到聖地,開啟聖地……”
他輕聲自語,複述著血脈中重現的詞句:“聖地是至高的聖潔,是無儘的智慧,是我們一生渴望的歸屬與儘頭……”
“聖地……是我們的救贖。”
但是,聖地正在逐漸化作迷宮。
這是自然循環的一部分。他很清楚這個道理。
但是迷宮的成型,也意味著聖地的改變,他無法接受這點。
不因為任何原因,他的血在憤怒,肉體最深處的意誌在怒吼,那古老先祖銘刻在他們靈魂和軀殼最底層的回路告訴他……
——不行。
——絕對不行。
——你們,必須在‘異種生態圈’成型前,去將‘傳承之地’中的‘核心設計圖’取出。
——我們朝著自己的血脈中銘刻這樣的記憶和思維鋼印,就是為了保存‘火種’!
——不允許失敗……絕對不允許,倘若就連這個都辦不到……那麼紅杉基地的所有後裔,乃至於紅杉基地周邊生態圈中的所有生物,就都不應該存在!
“不允許失敗,絕對不允許。”
重複著記憶中的詞句,大薩滿的神智逐漸重歸清明:“先祖的精魂……我明白的。無論任何手段,我都會從帝國人手中奪回鑰匙。”
“這一次……隻要能抓到那艘船上的人……抓到那個貴族男孩,格蘭特那個家夥再怎麼不情願,也必須將鑰匙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