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潮他們走的出口,在銀色芯片記載的地圖上,其實不是給人走的,而是貨運出入口。
如果運輸塔沒有升起來,從那地方出去估計要遊很長一段時間的泳,而且究竟會抵達哪裡也沒人知道。
不過仔細想想,他那邊的人不是船員就是海盜,還有好幾個升華者,隻要外麵沒有暴風雨,以他們的水性,總不至於被淹死。
而且說實話,正因為是貨運出入口,所以反而安全。
反觀伊恩他們走的,雖然說是正兒八經的正門,但路途上可就危險的多。
畢竟,這是一個沿途基本都是魔獸巢穴以及古老陷阱機關的‘正門’。
“土著有毛病嗎,在他們的聖地出口這裡放這麼多陷阱?!”
在拆掉自己負責的第十一個感應式毒氣陷阱時,海盜船長安多爾不禁大聲吐槽道:“他們究竟是想出去還是不想出去啊!?”
實際上,十一個已經算少,多年來遊蕩在此處的魔獸已經摧毀了絕大部分,隻剩下一些可以重複利用的以及保質期比較高的落穴和毒素陷阱仍然存在。
“這不奇怪,紅杉土著當年和噬腦蟲一戰後,估計就丟掉了對遺跡核心的控製權,然後失去生存環境的他們不得不和各路釋放出來的魔獸戰鬥,所謂的聖地,不過就是他們丟失定居點後的一個居住地。”
相較於還需要用工具和手來解除陷阱的安多爾,伊恩解決陷阱的方法就簡單多了——他隻需要時不時抬起水槍,對準幾個地方發射,陷阱內部的機關亦或是銘文就會被摧毀腐蝕。
“這些陷阱,估計都是當年土著對付遺跡內縱橫的魔獸所用。”
環視周圍,伊恩感覺已經清理的差不多,然後便為眾人引路向前走。
一邊走,他一邊感慨:“說到底,這些陷阱都非常原始,可見那時候的紅杉土著就已經丟失了相當多的技術……”
其他人沒有伊恩的靈能,自然沒辦法和他一樣,硬是回望過去,拚湊出了紅杉人逐漸變成紅杉土著的整個曆史。
對於他們來說,紅杉人和噬腦蟲戰鬥,最終不得不離開基地,丟失技術,變成如今紅杉土著的先祖,這個理由就已經完全足夠。
而紅杉人在離開前鎖住了整個遺跡,讓噬腦蟲無法得到高質量的大腦寄生,所以反而弱化,直到最近這些年遺跡的封鎖有所缺漏,越來越多的魔獸令噬腦蟲複蘇。
此刻,眾人正行走在一處沒什麼陷阱的溶洞地帶,一路向上,螺旋前進。
水汽越來越濃鬱,令薄霧朦朧,借著周圍淡淡的微光,眾人可以看見前方的甬道儘頭處隱約露出一片廣闊的大廳以及聚集地遺址,它占地極廣,而且相當完好,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村子。
走近一看,卻的確是一個小村莊,由岩石和一種奇特的水草堆砌而成,十幾個大營寨環繞成圈,中間供奉著一個和主控室中一樣的‘防輻射服’人像,隱約還能看見一些祭祀的痕跡。
霧氣彌漫,令這古老的地下村鎮遺址顯得有些陰氣森森,尤其是某些營寨中居然還有不少人類的畸形骸骨,如果不是眾人剛剛乾掉了噬腦蟲母巢,指不定就已經開始覺得有些心中發毛了。
但現在的話,卻隻是感慨紅杉人的曆史。
“等等,這些畸形人骨怎麼這麼熟悉?”
看了一會,伊恩感覺到有些不對,他湊近觀察,然後驚訝地發現,有些營寨中,居然還有一些他在初入遺跡的溶洞入口處處看見的那種培養倉。
和還有著寄生畸變人生活的區域不同,這些培養倉已經無人維護,早已停止運轉。
這些人骨環繞在培養倉周邊,甚至堆積成了一個個小山,但令人驚愕的是,這些人骨上甚至有著被剃肉的痕跡。
“食人?他們缺少食物,開始食人了嗎?”
“資源匱乏時,單純的食用人肉並不算是罪惡,隻有將人視作牲畜宰殺才是。”
無論是歌塞大師還是白霧主教都得出了這個結論
但是,看見這些培養倉和人骨堆時,伊恩隱約看見了一陣陣幻象。
時光仿佛交錯。
兩個身材高大的人影,站在培養倉前,發起了一場激烈的討論。
【生物質不夠用了,狩獵到的異種生物不是被寄生過,就是無法完全利用,它們的血肉很難用於培養克隆人……說到底,我們這樣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難也得用,再不補充人口,等到了外界,我們就不僅僅是流浪的紅杉遺民,而是會被自然吞噬的人形野獸……不僅僅技術無法傳承下去,我們甚至無法對付外界的那些突變生物!】
【遺民……哈哈,現在我們還能自稱遺民嗎?瞧瞧那些克隆人,他們因為成長太快,智力發育不全,起碼得等一兩代人後才能恢複穩定的思維能力,就率領這麼一群猴子,我們也能自稱紅杉遺民!?】
【你衝我發什麼火?我們作為幸存者,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希望——更何況,智力低又怎麼樣?我們的先祖還是猿人的時候就已經可以通力協作,將各種原始技巧傳承下去,這些克隆人最多就是無法理解一些比較複雜的概念,他們的肉體和我們一樣,都是經過改造後的新人類……他們有足夠的潛力,成為和我們一樣健康聰慧的生命,是我們自己拔苗助長,才讓他們變成了這種模樣……】
【……對不起……但究竟該怎麼辦?持有紅杉技術的幸存者不超過二十個人,其他全部都是克隆人,就算我們這代人帶著他們從外界幸存下來,但我們的後代呢?這些知識,這些曆史,我們怎樣才能傳承下去?】
【……用儀式】
【儀式?】
【嗯。就現在這種情況,沒辦法用老師傳授學生知識的方法傳承,這群克隆人因為快速發育,無法理解文明,傳承和榮耀這種複雜的概念,但卻可以使用恐懼,祭祀和儀式這種根植於本能中的東西來誘導】
【等等,你是說……】
【我們要成為祭司,成為神官,薩滿和先知——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就以我們現在的生產力,你難道還想講究什麼素質教育嗎?用儀式來教會他們如何操控這些複雜的儀器,用教條教會他們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不能碰,用誓約和禁忌約束他們的行動,再用家庭和部落的概念令他們有歸屬感】
【可是,我們是紅杉人,我們傳承了泰拉文明的知識,我們不能……不能呼喚出這些早就被先祖消滅的,原始的回聲……】
【蠢貨!沒有紅杉人了!紅杉人和泰拉文明一樣,早就已經滅亡了!我們就是紅杉最後的遺民,隻能逃離家鄉的喪家之犬!】
【我,我知道,但是……我好痛苦啊……威瑪,我,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甘心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我們會淪落至此……】
【……彆哭了……唉,誰知道呢。人類是沒辦法一直保持理智的,先祖們被關在這個囚籠裡幾百年,足夠一個王朝覆滅的時間,瘋狂也並不奇怪吧】
【好……嗯。但話又說回來,這些外星異種的血肉即便是經過調試,也很難再製造出正常的克隆人了,他們大都都畸變,有些甚至剛剛從培養倉中脫離就死去……食物也不夠,我們總不能真的讓他們吃人,哪怕僅僅是克隆人的屍體吧?】
【……克隆材料的問題,我倒是有個想法,之前父親他們那代不是要求老人和陣亡的戰鬥人員捐獻自己的屍體嗎?但現在看來不夠用。我認為,得補充一個儀式了】
【究竟是什麼儀式?】
【獻祭儀式。每個人都切下自己的一部分血肉,作為生物質,拚湊出一個克隆人的原材料……我們的同伴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但對於那些克隆人來說,這過程比較痛苦,必須給他們一個理由,哪怕是虛假的】
【……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就說這樣獻祭可以取悅先祖之靈,得到護佑吧……獻祭之後調控一下氣溫,然後多發點魔獸肉,以我們的身體素質,再生愈合也用不了幾天】
【嗯,就這麼做吧。至於儀式名……得想個好聽點,又簡單易懂的名字】
【就叫純潔獻祭如何?】
【嗯,好名字——純潔者獻出自己的血肉,締造出全新的同伴……果然名字還是要好聽點才行啊】
幻象消散了。
伊恩微微搖頭,他表麵上並沒有露出什麼,但心中卻在感慨之餘,感覺到一陣荒謬。
“原來,這就是土著獻祭傳統和祭祀薩滿文化的由來嗎……因為人口不足,不得不複製大量大腦發育不完全的克隆人作為基礎人口,接下來通過時間,慢慢將這些克隆人自然恢複成正常人類。”
如此一來,紅杉人是如何變成盤踞在南嶺的紅杉土著一眾的過程,已經完全能夠理解了。
所謂的殺人獻祭,回溯至最初的源頭,不過是各自取下自己身體上的一部分作為培育的生物質基礎,這樣畸變的概率比較小,所以才被稱之為‘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