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燁撕心裂肺地喊叫,徐牧聽這車軲轆話,沒聽出什麼意思。
猶豫片刻,他看向柏念也。
柏念也繃著臉,“他三歲多了,要上幼兒L園,早上我帶他去報名,知道每天要去那邊,就開始哭,說什麼都不想去,隻想待在家裡。”
啊,幼兒L園。
徐牧去擦燁燁的眼淚,“燁燁,每個人都要上學,你不能一輩子在家啊。”
“我……我不想離開爸爸……”
“怎麼會離開?和以前一樣的,中午能打視頻給爸爸,晚上就能見到爸爸。”
“不、不一樣……”燁燁吸氣,“中午不、打視頻……要和睡覺……不一樣、晚上坐車……看不見爸爸……”
徐牧拚湊出大概意思,“你的意思是,中午要在幼兒L園睡午覺,不能給爸爸打視頻,晚上坐校車回來,也不能第一時間看見爸爸?”
燁燁點頭,小聲說:“還有……其他吵……人吵。”
徐牧哭笑不得,“這個沒辦法解決,上學肯定要接觸其他人。如果你覺得其他小朋友吵的話,就躲遠點嘛。”
燁燁咬著嘴唇,眼珠一點點滾落。
徐牧趕緊擦,他問柏念也,“念也哥,幼兒L園是強製要求中午留住和晚上回家校車接送嗎?”
“不強製。”柏念也歎氣,“但因為我工作的原因,隻能這樣。”
徐牧問是哪間幼兒L園,柏念也報了個名字。
徐牧上星網搜索了一下,發現離大學的距離非常近,甚至不超過一條航道的距離。
“念也哥,要不這樣吧。中午和晚上我都去接燁燁,剛好幼兒L園
離大學近。”
“不行,太麻煩你了。”柏念也毫不猶豫地拒絕。
徐牧說:“不會,我時間挺閒的。”
燁燁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亂轉,像是聽懂徐牧的話,親昵地挨著他,“爹爹……”
徐牧笑了笑,“念也哥,你看,燁燁也不舍得和我分開。”
柏念也輕聲說:“阿牧,這真的太麻煩你了。”
徐牧抱起燁燁,掂量了一下,“真的不麻煩,我很喜歡燁燁,和他相處我很開心。”
“而且——”他停頓了一下,真誠地說,“我也想幫念也哥。”
柏念也怔忪。
“就這樣說定了。”徐牧低頭,“燁燁,以後中午和哥哥在一起,下午我來接你,行不行?”
燁燁嗓子哭啞,小心地看了眼柏念也,“爸爸……接不接、視頻……”
柏念也垂眸,慢慢蹲下來,“接的,不要給哥哥添麻煩。”
燁燁小聲,“嗯,不添……”
“那事情圓滿解決!”徐牧揉了揉燁燁的臉,“念也哥,快中午了,要不要來我家吃飯?納德司今天做飯。”
柏念也稍微移開目光,“好。”
“走,燁燁,先來哥哥家。”
“爹爹、棒……”
“哎,嘴巴真甜。”
-
納德司照例在玄關等候,徐牧和他說等下念也哥要過來吃飯。
“我已經在門口聽到了,您放心。”納德司紳士地行了一禮,“又到了我急不可耐想展現非凡廚藝的時候。”
徐牧:“……”嘶,電池板也沒發熱啊。
他本來想把玩偶兔踹手裡汲暖,但想到等下念也哥要來,看到這一幕恐怕會嫌他幼稚,就沒有去拿。
燁燁剛哭完,渾身沒勁兒L,蜷成球往毯子鑽。
“要不要坐小火車?”
“不坐……”
“小飛劍呢?”
“不玩……”
“特賽亞的激光盔甲?”
“不要……”
徐牧算是明白了,敢情哭鬨過後還在彆扭。
他琢磨,這不行啊。
“來,燁燁,哥哥和你說說話。”
“咱們是三歲的大朋友,哦,不對,快四歲的大朋友了,是不是堅強點?”
“你知道的,爸爸愛你對不對?”
“你也愛爸爸對不對?”
“你哭了,爸爸也會傷心的,你忍心看爸爸傷心嗎?”
“不忍心對吧?所以你……”
……
徐牧快要磨破嘴皮子了,燁燁還是用屁股對著他。
納德司從後麵躥出,幽幽地說:“主人,沒人愛聽大人的嘮叨,您這麼小的時候,可是蠻不講理得很。”
徐牧:“……”扯淡,我小時候乖得很,孤兒L院的姐姐可喜歡他了,就是不愛說話。
“燁燁。”徐牧湊近,用指
尖去戳對方臉頰,“哎,你理理哥哥?明天哥哥帶你去玩——你想玩什麼都行。真的,哥哥發誓,陪你從白天玩到黑夜,玩不夠就明天繼續……()”
去不去,吱個聲?()”
徐牧口乾舌燥,喝了口水。
“吱。”
徐牧一頓,樂了,“燁燁,你剛才說什麼?”
燁燁埋著腦袋,悶悶地說:“吱。”
徐牧嘴角的弧度壓不住,這小孩也太可愛了吧。
“好的,我聽到了。”他輕咳一聲,“來,拉勾勾?”
一隻肉乎乎的手伸出,尾指翹起。
徐牧用尾指去勾,“拉鉤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燁燁跟著念。
“真棒。”徐牧誇了句,起身,一轉頭,就看見柏念也靜靜地站在後麵。
燈光打在他臉龐,透出光潤的色澤,宛如瑩柔細膩的卵白釉。
不知道看了多久。
徐牧愣了幾秒,“念也哥,你來了。”
柏念也抬眼,輕聲說:“是的,你們剛才在說話,就沒打擾你了。”
燁燁蹬蹬下了沙發,小短腿奔向另一邊的玩具車,坐上就走。
徐牧:“……”小孩的心思你彆猜。
柏念也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早有預料。
徐牧躊躇,“燁燁他……”
“沒事,讓他自己玩一會兒L就好。”
“燁燁以前也這樣?”
柏念也看著燁燁的背影,低聲說:“是呀,燁燁……像他媽媽,太倔強了。”
最後幾個字,像是歎息般逸出。
徐牧對這個話題猝不及防,燁燁的媽媽……不就是念也哥的前任?
他心裡莫名閃過微妙的情緒。
柏念也沒有深入談下去,“阿牧,我做了你喜歡的車厘子醬蛋糕,如果納德司還沒弄好飯,你可以先吃點墊肚子。”
他打量徐牧,“今天開學嗎?”
青年身量挺拔,氣質冷峻,穿貼合身材的正裝製服,襯得愈發寬肩長腿,腰板勁瘦,充斥著年輕的蓬勃朝氣。
“啊,不是,三天後才正式開學。”徐牧說,“今天是新生開學典禮,我們老生去當背景板。”
“原來這樣。”柏念也頷首,微微撇開頭,“非常帥氣。”
徐牧眨眼,慢半拍地回:“謝、謝謝。”
他聽了這句話,詭異地拘謹起來,手搭在膝蓋緊緊貼合。
柏念也低頭拆盒子,切好的小蛋糕盛在碟子,遞過去。
“謝謝。”徐牧正襟危坐,接過就往嘴裡塞。
沒多久,一塊蛋糕就吃完了。
柏念也有點意外,看來青年是真喜歡吃。他試探地再遞幾塊,徐牧快速接過,麵無表情地塞嘴裡。
酸酸甜甜的口感在味蕾炸開,儘管甜膩被中和不少,徐牧本人也愛吃甜,但嗓子眼已經開始發膩。
可他還是沒停
() 下,對方遞過來就吃。
他腦子裡始終回蕩那句話——
“非常帥氣。”
柏念也猶豫要不要繼續遞過去,因為青年好像在走神,並沒有關注自己到底吃多少。
“阿牧?”
徐牧一聽,立刻伸手,抓空了。
柏念也輕聲說:“還吃得下嗎?會不會太膩了?要……”
“你的手怎麼了?”徐牧的聲音同一時間響起。
他低下頭,剛要碰,想到什麼,停在半空。
“念也哥,又是見義勇為?”
柏念也看著自己的手背,回憶道:“哦,沒什麼,今天送燁燁去幼兒L園報名,前麵有個小孩差點摔跤,我看見就扶了,可能當時磕到——”
“彆擔心,沒流血,隻是有點淤青。”他抬手阻止徐牧的起身,“不用擦藥,太誇張了,回去我自己用治療儀照照就好。”
徐牧擰眉,沒忍住,拉過他的手腕,指腹按了下他的腕骨,緊盯對方,“不痛嗎?”
都有淤血了!
“不痛,真的還好。”柏念也抿唇。
比起疼痛,青年冰涼的指骨挨著,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麻脹感。
徐牧鬆手,眉頭皺得更深,“你耐痛力……”
“真不是什麼好事。”
像兔子一樣,忍耐力驚人,多難受都一聲不吭。
徐牧還是去拿了治療儀和藥膏。
柏念也眼睫垂落,低聲道謝,另一隻手胡亂攥著毯子,往沙發摸索。
“主人,吃飯了。”納德司過來說。
徐牧丟掉一次性棉簽,“好,馬上來。”
“這是什麼?”柏念也遲疑地出聲。
徐牧:!!!
他僵住,支支吾吾,“就、圍巾、手套。”
——上次去絨毯店,被導購員忽悠了下,什麼自由配色、心意滿滿、自己織才是最好的,就買回家了。
柏念也看著手裡的半成品,“你……織的?”
“對。”
柏念也看著手套的五指,似乎有點小,“這是給誰燁燁的?”
徐牧撓了撓臉,“不是,燁燁——等我練好了,可以織一個,這個不是給人的。”
柏念也心跳了跳,“給誰?”
“給一隻兔子,很可愛,怕它冬天冷。”
柏念也思緒微晃,手一鬆,手套掉下,被徐牧眼疾手快地接住。
他嘴巴張了張,“抱歉……”
徐牧小心地放住半成品,眼裡隻有圍巾和手套,“嗯,沒事。”
柏念也默默捏住手,脈搏的震動似乎也傳遞過來,雜亂無序。
好奇怪的感覺……
但又充盈著喜悅。
-
燁燁的“小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一天,就和平時沒兩樣,黏糊糊地跟在柏念也後麵喊爸爸,煞是可愛。
徐牧對此欣慰至極,柏念也反而習以為常,還時不時去逗燁燁,弄得男孩窘迫不已,對自己的哭鬨假裝什麼都不記得。
“你蜜月過完了?”柏念也撫著窗台的白色木槿花,閒閒倚靠。
時倫說:“是呀,終於過完了,煩死了。”
柏念也打趣,“甜蜜的煩惱?”
時倫輕哼一聲:“甜蜜有,煩惱也多。”
“不說這個了,我剛好有事時間,到時過來看看你。歡迎不?”
柏念也無奈,“必須歡迎,怎麼可能不歡迎。”
“好,那就後天,你有空嗎?”
“有的。”
……
柏念也和時倫閒聊了一陣,腳邊的燁燁扒拉他的褲腳,要抱抱。
他便將人抱起來,含笑問道:“寶寶,這一天在哥哥家都玩了什麼啊?”
燁燁掰著手指數,一件接著一件說,有模有樣的。
柏念也隨意地問:“今天沒有下樓嗎?”
燁燁搖頭,嘟囔:“……沒,爹爹抱兔兔……一直、不放……不下去和我、玩……”
柏念也一怔,笑容淡下去。
他輕聲問:“燁燁,是長什麼樣的兔兔?”
燁燁玩著手,含糊地說:“……耳朵、這裡,毛毛、像爸爸……”
他扁嘴,“爹爹、不給我摸……小氣。”
柏念也沒說話,唇線慢慢抿平。
青年又找了一隻垂耳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