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的手從兜裡快速掏出,遞過去,放好,縮回,頭還是穩穩當當地不動。
柏念也僵住,睜大眼睛,捏著那張銀行卡,兩邊翻看——
“你……什麼意思?”他嗓子艱澀,耳根卻慢慢沁出粉意。
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尼卡瑞星係最經典的告白方式,將銀行卡交給對方。
“給你。”徐牧還是緊盯著光屏,“這張銀行卡連的是我的賬戶,設置的額度是沒有上限,我有多少你就能刷多少,所以我會努力存錢進去的,當作——”
他把“是夥食費”這句話咽回去,不行,說得太直白就傷感情了。
計較得太多,相處變得不再真誠。
徐牧餘光一直在偷瞥柏念也,判斷對方的反應,究竟是生氣、震驚不解,亦或者不抗拒。
——看不出來。
皺眉了嗎?臉好像有點紅?是氣到了嗎?
糟糕,臉上的表情變得奇怪了……
等下,手為什麼顫抖,是太生氣了?還是太震驚了?
總不能是太開心吧……
徐牧腦海裡充斥著十萬個為什麼,攪得他神經痛。
不行,他得說些什麼!
“念也哥,我知道這個有點突然,但是……我其實已經想很久了。”
徐牧深吸一口氣,維持穩定的聲線,“從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雖然我們才認識了幾個月,但和你的相處,讓我體會到了人生幾乎沒有的感受。”
如果現在要徐牧找出一個詞來形容“溫暖”,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對方的名字。
“你對我的好,對我的用心,我都知道,也非常開心,所以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個行為太唐突,我隻是……”
徐牧不好意思,聲音越來越低,但他努力盯著柏念也的眼睛,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誠。
“想像你一樣,對你好。”
柏念也心臟砰砰亂跳,青年的目光載滿沉甸甸的情緒,他避無可避,隻能迎麵對上。
“念也哥,我真的很喜歡——”
“爸爸!爹爹!”稚嫩的童聲在耳邊炸開。
徐牧和柏念也都一激靈,默契地移開視線,看看天、看看地,都假裝自己很忙碌。
“抱!”燁燁從隔壁跑來,地板蹬蹬作響。
他站在徐牧跟前,撞開雙臂,興奮大
喊,“爹爹抱!”
“好,抱。”徐牧將他抱起,顛了顛,隨口道,“重了啊,是不是吃多了?”
燁燁嘟嘴,“沒有!爹爹壞!”他短胳膊環住徐牧,不高興地扭屁股。
徐牧哭笑不得,“行行,我壞,我亂說的,爹爹反省。”
他對沉默的柏念也說:“念也哥,留下吃晚飯嗎?”
柏念也眼皮顫了顫,臉上的溫度再次升高。
“好。”他聲音很輕。
徐牧喊納德司,要它可以開始做飯了。
“阿牧。”柏念也冷不丁地喚道。
徐牧立刻應聲:“在。”
柏念也攥緊手裡的銀行卡,聲音細聽有點顫抖,“我收下了。”
——我同意你的告白了。
徐牧眼睛眨得很快,視線飄忽。
奇怪,他怎麼覺得空氣變黏稠了……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緊張地滾動。
“嗯,好。”
納德司做飯很快,半小時後,準時開餐。
這是一頓有點沉默的晚飯。
隻有燁燁一個人獨嗨,嘴裡嘀嘀咕咕地哼小調。
徐牧的拘謹,源自於剛才的一番剖白。
他不擅長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越在意就越喜歡讓它藏著,最好藏在陰暗的小角落裡,長出濕噠噠的野蘑菇。
但他為了不讓對方誤會,努力表達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這個過程讓徐牧有種裸奔的錯覺,怪羞恥的。
而柏念也的沉默,單純就是害羞。
還有些猝不及防的恍惚。
居然真的被時倫說中了……甚至還要來得直接、爽快,一氣嗬成。
他咬了口西蘭花,脆脆的口感,中間的芯有點甜。
也可能甜的不是西蘭花。
柏念也悄悄抬頭,想看看徐牧。
就這麼一瞬間,彼此的目光直直撞上,沒等交彙融合,兩個人都快速低頭。
徐牧:完蛋,我在對方心裡是不是變成什麼缺愛小孩了?
柏念也:啊,原來青年也會害羞,真是難得。
吃完飯,柏念也和燁燁準備回去。
燁燁從徐牧的懷抱,轉移到柏念也懷裡。
他照例在玄關處拍拍小手,履行自己的告彆禮儀,先是親了徐牧臉頰一口,又示意對方要親自己。
徐牧熟練地在燁燁臉頰來了一下,逗得小孩咯咯笑。
他又指著柏念也,“爸爸也要!”
徐牧一頓,微微傾身,像以前那樣,錯位擦過臉頰,快速離開。
燁燁睜著大眼睛,突然說:“爸爸,你不親……”
徐牧順毛一樣摸燁燁頭頂,習慣地敷衍,“好了,爸爸親了,你沒看見,是不是眼睛又不好了?回去多吃胡蘿卜,不要挑食,知不知道?”
燁燁輕哼,“沒有!就是沒有!”
徐牧:“……”
臭小子,今天怎麼這麼難纏。
“都說了是沒有吃胡蘿卜,所以你眼睛不好,看不見,乖,回去了。()”
燁燁氣鼓鼓,不走……你、你、你……()”他詞彙告急,“壞!”
“嗯,我壞。”
燁燁更氣了,委屈地喊:“爸爸……”
柏念也眸光閃了閃。
“阿牧。”他讓對方過來,“低頭。”
“嗯?”徐牧以為對方要和自己說什麼,趕緊把耳朵伸過去。
他聽見一聲輕輕的歎息,像是無奈又好笑。
“再低點。”
徐牧一絲不苟地照做。
柏念也長睫顫動,熱意瞬間湧上脖頸。
他在臉頰落下一吻,很輕,離開時,抿了抿唇。
內側浮現一橫極淡的蒼白,過後變成極致的穠豔。
“晚安,阿牧。”
……
人走遠了,徐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房間的。
他走路有點飄,最後是整個人砸在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
發呆,腦子清空——
清空不了。
徐牧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殘留些許觸感。
柔軟、微熱,攜著一縷輕飄飄的氣息。
似乎摻雜了點點木槿花的幽香。
令人頭暈目眩。
徐牧眼眸失神,沉浸在奇異的情緒裡,靈魂遊蕩天際,直到——
“主人!你聽不到我說話嗎?我說浴室的熱水器炸了!!!”
徐牧還摸著臉,滿是茫然,“什麼炸了?”
納德司:“……現在看來,是我的腦袋要炸了。”
徐牧:“說人話。”
納德司:“浴室的熱水器炸了,您聽到了嗎?”
徐牧像個複讀機,“哦,熱水器炸了啊。”
“炸了您不該給點反應嗎?”
“沒事,換個新的就好。”
“但它現在滋滋冒煙!”
艸,冒煙!!!
徐牧蹭地站起來,“你不早說!觸發走廊的煙霧報警器怎麼辦?這要給錢的!貴得要死!”
他狂奔浴室,一隻腳差點甩掉拖鞋。
納德司冷笑。
“那也沒辦法,誰讓您還在回味一個臉頰吻呢?”
砰——
徐牧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四腳扒開。
臉著地。
但最可怕的,還是納德司的話在他腦海餘音回蕩。
還在回味一個臉頰吻……
回味臉頰吻……
回味……
吻……
徐牧炸了!
炸得比熱水器還徹底!
“納德司!”
“你不要胡說八道!!”
“你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原廠維修!!!”
“我今天就帶你去換芯片!!!!”
納德司:“……”主人瘋了。
至於嗎?談個戀愛還害羞?
行吧,他以後都不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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