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懷疑李一梵擔心楊柯的案子牽連到自己,於是攜子出國避禍,反正就是沒信了,也可以說李一梵把她甩了,為這事兒她去找唐欣尋人,還被奚落嘲諷,說她是掃把星。
巧了,朱鎖鎖也有這個外號,因為她害了身邊所有人,不過蔣南孫很清楚,她們倆之所以淪落至此,都是因為一個人,那個她們一提起來就咬牙切齒的家夥------章安仁。
也不知道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短短一年時間就從一個滿腦子市儈鑽營的鄉巴佬,變成一個能把葉謹言逼得走投無路的大惡人。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認為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謝嘉茵在幕後指使,就說DY事件,她越來越傾向於謝嘉茵是真的想給他生孩子,而不是外界戲說的富婆借種。
沒了複興路大HOUSE,高學曆也被犯罪記錄抹平,有錢小姨成了仇人的妻子,總裁舔狗非常現實地把她拋棄了,現在她終於明白,章安仁說要讓她體會一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滬漂打工妹生活的話並不是大放厥詞。
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樣?她無法改變眼前的一切,不僅無法改變,情況還在持續惡化。
因為債主的騷擾,心理醫生講她媽有積鬱成疾的危險,朱鎖鎖進去後,唐欣趁機把朱鎖鎖開了,就算不考慮債務問題,房租、水電費、吃飯買菜……這些錢都需要她來掙。
可是錢……真的好難掙。
以前聽朱鎖鎖講在楊柯手底下做銷售時一個月沒怎麼乾活兒就得了三四萬塊,她以為自己也行,努力聯係客戶,認真做溝通,提升自己的說話技巧,一個月三四萬拿不到,兩萬總有吧。
事實是彆說兩萬,她連一萬塊這個坎兒都邁不過去,入職首月就拿了個底薪,這比當初在她師兄的公司做名為設計師實際乾得卻是監工的活兒還要打擊人。
“蔣南孫,你來咱們‘四方’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
“是,經理。”蔣南孫兩手疊放在胸前,一副乖巧聆聽領導訓話的樣子。
前方西裝革履,故意露出手腕大金勞的銷售部經理翻了翻桌上放的業績報表,手指輕輕點著其中一張:“我看了下你的銷售數據,也找人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想知道你在工作上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話說得漂亮,但是蔣南孫很清楚,經理是嫌她入職一個多月時間一套房子都沒賣出去。
“經理,我會努力的。”
“光努力沒用。”經理說了一句讓蔣南孫很難接受的話:“這麼說吧,賣不出房子的努力都是無用功。你彆嫌我直接啊,我這也是不想你走彎路。”
蔣南孫麵無表情說道:“是,謝謝經理,我記住了。”
“就是這個表情。”經理歎了口氣:“我跟你說過不是一遍了吧,要微笑,要活潑,當然,也不能太過了,你要在熱心開朗和沉穩專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你要讓客戶有跟你多交流的衝動知道嗎?一定程度上講,銷售是一個看臉的職業,可是你長得再好看,每天擺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客戶是來買房子又不是來追你,怎麼可能主動找你,你得拉得下臉,豁得出去,要以客戶為中心,明白嗎?”
蔣南孫抿了抿嘴唇:“明白。”
是的,也隻是嘴上明白,心裡並不明白,或者說無法接受那種一見開著奧迪寶馬奔馳過來,手戴卡地亞、勞力士、江詩丹頓一類名表的有錢人,全都爭先恐後湊上去套近乎,甚至搔首弄姿眉眼挑逗的行為。
這種事她試著做了,可是真的做不來,建築學院公認的文藝女神,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公主,怎麼可能跟那些媚俗的女人一樣主動放低身段去迎合那些她根本看不上的暴發戶和土老帽。
“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銷售部經理衝她擺擺手:“去工作吧。”
蔣南孫點點頭,轉身離開辦公室,來到一層售樓大廳。
此時此刻,那個名叫房婷婷,據說來自甘肅農村的女孩兒,正左手拎著自己的高跟鞋,右手拎著白色塑料袋,裡麵裝著四五種紙尿褲一路小跑衝進來,走到一對帶著還不會跑的孩子的父母跟前,氣喘籲籲地問他們用哪一種,還不斷地道歉,說附近沒有大型超市,買不到他們之前用的國外品牌。
這個女孩兒比她晚來一周,卻已經賣出去三套房子,按照千分之六的提成算,加上底薪,一個月到手一萬多。
房婷婷拿到這些錢時那叫一個高興,說長這麼大,頭一次過手這麼厚厚一遝錢。
一萬塊而已,放在以前的蔣家,蔣南孫一年做頭發的錢都不止這個數。
便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皮膚很粗糙,精神頭也不怎麼好的中年人,穿著土黃色的短褲,下麵是一雙銳步運動鞋,說實話,穿著打扮得挺遜的,很像住在上海郊區的大叔,過來摸摸樓盤虛實,準備給兒子買個結婚用的房子什麼的。
都說本地土著有錢,但是最不受售樓小姐待見的就是本地人,因為土著普遍愛算計,還特挑剔,為了一點點折扣能磨半天嘴皮子,有時候還會用這裡靠近發電廠啊,化工廠啊,清朝時是個亂葬崗,或者淞滬會戰時死過一個連的人來壓價,買不買另說,起碼能惡心走一大批準備買房的外來客。
雖然男性比女性要好對付一點,不過售樓處的其他人興趣不大,趕巧蔣南孫就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同事們便拿眼瞟她,意思是這人給你了。
跟那些人的想法不一樣,蔣南孫深吸一口氣,淡如菊的臉上擠出一絲鐵打的笑,快步走過去。
“這位先生,請問是來看房子的嗎?能跟我說說您的需求嗎?或者我先帶您看看咱們的樓盤圖?”
其他人的關注點在他的穿搭上,蔣南孫不一樣,她的關注點在那塊表上,彆的銷售不認識那塊表,她認識。
格拉蘇蒂的議員係列。
因為她爸以前就買過一塊,比較小眾,而且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顯眼的LOG,也沒有恨不能把機芯和齒輪全露出來的表盤,它看似平平無奇,但是這個係列的腕表售價一般在四五十萬上下。
要顯擺,要排場的人肯定不會選擇這種表,低調的有錢人才會選擇它。
“好。”中年人打量一眼左右,跟著蔣南孫往大廳中間的沙盤走去。
“先生您看,這就是我們滬上龍庭的沙盤圖,其中一期8棟已經全部售罄,目前開盤的是二期項目,在售的有以小戶型為主的9號樓,11號樓,小三室四室混搭的22號樓,23號樓……”
蔣南孫非常流利地講解著項目特點和樓盤布局,不時跟中年人互動一下,詢問他對房子有什麼要求。
講了差不多十分鐘,她見中年男子對樓盤的興趣不大,倒是對她……打量來打量去,不時滿意地點點頭,這讓她感覺很不自在,然而又不敢發飆,隻能耐著性子和尷尬繼續講解。
又過去幾分鐘,中年男子終於忍不住打斷她講述自己對C戶型的理解:“蔣小姐。”
“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