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一般人精力好。”
這話從彆人口中說出來,那叫吹牛,從林躍嘴裡說出來,起碼對於文工團的人來講,會覺得這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記得七二年春節,司務長叫炊事班把養了兩年的豬殺了,二百多斤重的大塊頭,這玩意兒放在彆的地方,從抓到宰,按腿的按腿,壓身子的壓身子,最少也得五六個人一起動手才能搞定,當時林副班長跟方林凱倆人就把事情做了,身為一名士兵,第二天方林凱喊了一上午手酸背痛,林副班長屁事沒有,該買菜買菜,該剁排骨剁排骨,精力好到不可思議。
當然,關於這一點,早在七一年慰問拉練部隊時他就表現得與眾不同。
後麵還有不少類似的情況,到最後司務長嚴令文工團的人不準對外麵說林躍的事,因為擔心被其他部隊的領導知道了把人挖走,他到哪兒再去找這麼一個能乾的炊事班班長?
不過這件事還是被上級領導知道了,高炮團一位團長過來找政委挖人,說林躍在文工團那是浪費才能,既然他專業技術不過關,不如去他帶的團乾,上升空間比在文工團當一名炊事班班長強。
政委和司務長也沒辦法,帶著團長去找人吧,結果剛好看見林躍在訓練房彈奏《遠東遊擊隊之歌》,外麵圍了一圈兒人,都是驚訝於他什麼時候學會彈鋼琴的。
兩個人對此十分驚訝,但是也剛剛好給他們一個婉言拒絕的理由,誰說他被演奏技術不過關,當炊事班班長那是兼職,是業餘愛好,是像活雷*劉峰一樣願意為戰友們發光發熱,作為一名樂手,瞧這鋼琴彈的,不是相當好麼。
團長一看沒戲,聽了兩首曲子後坐車走了,從那以後,林躍就不再隻是一個管飯的,還成了樂隊的一員,儘管廖隊長不怎麼待見他,直至他寫的軍歌得到首長青睞,有了文工團第一才子的稱號,不過那是後話。
“還愣著乾什麼,走啊。”
招呼聲入耳,蕭穗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和林躍並肩走出火車站,上了一輛麵包車。
她原以為會花不少錢,但是林躍又一次展示了他驚人的還價能力,幾句話下去居然讓司機答應隻收油錢,還記得77年後,團裡的人會搶著幫他外出搞采購,因為隻要不耽誤工作,有他在身邊,買東西的時候求他幫忙講講價,會拿到一般人無法獲得的折扣,而且攤位對象是老板娘時尤其好用,於是他成了女團員眼裡的香餑餑,畢竟賣婦女用品的攤位的老板多數是女人嘛……這件事讓團裡的男性十分不爽,沒少在背後議論,說他是小白臉,就會討老女人歡心,以後到了社會上,吃軟飯的本事絕對一流。
車子開動,穿著民族服飾的人和穿著襯衣長褲的人在窗外飛退,輪胎碾過坑窪不平的路麵帶來一陣顛簸。
“吃點東西吧。”
林躍見她不說話,一直看著窗外,從包裡拿出兩個水煮雞蛋,剝掉外皮遞過去,自從進入雲南境內,她就沒好好吃飯,不知道是觸景生情,還是心事深重,總之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
她看著遞到麵前的熟雞蛋,猶豫一下後接過來,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但是並不吃,隻兩手捧著,看著白嫩的蛋清發呆。
“怎麼不吃?”
蕭穗子搖搖頭:“還記得你第二次立功後發生的事情嗎?”
“嗯。”
林躍點點頭,當時上級準備為他請功,他沒有要,不過提了一個請求,因為看到野戰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太辛苦了,提議文工團的人過來幫忙搬搬抬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樣做也有助於他們創作出更加切合實際和感情飽滿的作品,更好地服務單位。
“那件事對大家觸動太大了。”
說這句話時,蕭穗子握著雞蛋的手有點抖。
林躍心說觸動大就對了。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差不多半個小時她都沒有吃完那個雞蛋,麵包車抵達目的地後,司機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們一眼,真的隻收了幾毛錢就開車走了。
一陣風吹來,白樺樹的葉子輕輕搖晃,不遠處是一片開闊地,水泥漆成的地麵上立著一塊又一塊墓碑。
這就是蕭穗子要來的地方,埋葬著親愛的戰友的陵園。
“東西呢?”
聽到林躍的問話,她拉開提包的拉鏈,從裡麵取出一束五顏六色的花,那是她在原文工團大院後麵的山上采的,由成都到蒙自,背了整整一路。
“走吧。”林躍點燃一支煙,朝著那片莊嚴肅穆之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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