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啥意思?
杜東海在雜誌社混了這麼多年,對此心知肚明。
吉膳堂被當成了反麵典型,《吉春晚報》這篇社論相當於進攻號角,接下來吉春市,乃至整個江遼省都會知道吉膳堂這個名字,不同的是以前是名氣,將來是反麵典型。
而這個反麵典型的始作俑者, 是誰?是雜誌社?王社長?
不,不是雜誌社,更不是王社長,是他。
接下來的一幕會是……丟車保帥?他就是那枚“車”,誰也保不了他的那枚“車”。
“社長?社長?”
年輕人試探地叫了他兩聲。
“啊?”
杜東海從惶恐中驚醒,看了這個最會拍他馬屁的人一眼:“怎麼了?”
“您……沒事吧?”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傻子都看得出他有事,有大事。
杜東海一指外麵:“出去,我叫你出去。”
年輕人苦著臉走了, 感歎今天這馬屁拍得,早知道會拍到馬腿上,乾嘛要多此一舉呢。
杜東海過去把門關上,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一陣,拿起辦公桌上的報紙看兩眼,又走動一陣,拿起電話想往外打,可是最終歎了口氣,又放回去。
他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熱鍋上的螞蟻了。
……
不到一個星期,吉膳堂就被當成反麵教材,在正在改製,或者正在研究改製的企業間翻來覆去地講,不厭其煩地講,一遍又一遍地討論,而金土地雜誌社也因此成為輿論焦點,承受了諸多罵名和白眼,現在員工走在大街上都不敢說自己是金土地雜誌社的,那些退休老人呢,乾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省得到了外麵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
出了這種事,當然要問責,王社長肯定不會把罪責攬到自己頭上,更不會幫杜東海說好話,副社長、後勤辦公室主任、副主任全給擼了,這回一下子空出三個編製名額,可惜杜林高已經等不到轉正了,三天前他就被吉膳堂掃地出門,趕回了老家。
“老馬啊,怎麼樣?這文章寫的好不好?”
馬守常家,曲秀貞端起杯子,吹開眼前漂浮的茶葉,呷了一口香氣濃鬱的茉莉花茶,眉眼間皆是得意。。
“這小子夠狠那,金土地雜誌社這回算是在整個東北出名了,不過也是那群人自找的。”馬守常摘下眼鏡放到一邊:“屙疾當用猛藥,像這種現象是得好好整治一番,本來比較南方,咱們老工業基地的改革步伐就慢,很多地方難以推進,要解決的問題很多,偏偏金土地雜誌社的人還在製造難題,秉昆當時選擇掛靠就是權宜之計,他們倒好,一看利潤足直接摘桃子,誠信呢?誠信在哪裡?要是所有企事業單位都這麼搞,誰還來咱們江遼投資?”
曲秀貞說道:“我當時被他的想法嚇了一跳,用吉膳堂來為推進企業改革提供一個典型案例,得虧他能想出這種壯士斷腕的法子來,普通人做不到,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心胸。”
“我倒是更傾向於他是打定主意要讓金土地雜誌社好看,那個杜東海不是給從副社長的位置開了嗎,本來還有幾年就退休了,現在倒好,身敗名裂。”馬守常搖搖頭:“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也隻有他能乾出來。當然,個人恩怨歸個人恩怨,這事兒見報確實加快了咱們江遼省的改革步伐,說是臨陣斬將祭旗倒也沒錯。”
“對了老馬,我聽院裡的人說周秉義和郝冬梅吵架了。”
“有麼?”馬守常不以為然:“夫妻之間拌兩句嘴不是很正常嗎?你看咱們倆,不是都打了大半輩子嘴仗麼。”
“說是因為外派的事,周秉義的爸爸不是回來了嗎?他的妹妹周蓉也說考慮來咱們吉春大學工作,這樣一來周秉義就可以卸下照顧母親的擔子,踏踏實實做點實事了,郝冬梅的媽對這個女婿一直在吉春照顧老娘的決定不滿,郝冬梅跟她媽的觀點正相反,認為她爸之所以走得那麼急,就是工作繁重的原因,你看母女二人鬨矛盾,周秉義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曲秀貞重重地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馬守常知道她說這話什麼意思,周秉義和郝冬梅到現在都沒有孩子,外麵說什麼的都有,可是有孩子就能美滿嗎?去年馬守常因病住院,倆人的兒子回來呆了兩天,一聽說沒有生命危險,又回上海找媳婦兒去了,好歹人家周秉昆知道後還特意從深圳趕回來探望他。
在這一點上,親生兒子還沒有忘年交做得好。
……
一年後。
紅星木材加工廠附近一家還算有點檔次的飯店內。
老板娘一看徐達左進門,臉就拉得老長,整得跟瘟神上門似得。
林躍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為什麼------天天吃飯打白條不給錢,要賬要的狠了就結10%、20%意思意思,完事接著賒賬,沒有哪個老板遇到這種客人不皺眉的。
30年後情況改善不少,八九十年代,尤其是東北這邊兒,多少飯店倒在了打白條上。
“咦,周秉昆!”
倆人走了個對臉,徐達左愣了一下才認出他來,畢竟周秉昆離開紅星木材加工廠已經十幾年了,要不是那天聽到孫趕超和肖國慶的談話,他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穀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