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在咱們同德裡,還是老蘇家風光,大兒子清華畢業,又去美國名校斯坦福碩博連讀,現在已經在洛杉磯安家,住著幾百平有花園的大彆墅,這小女兒也爭氣,大公司的老總,看這氣度,存款得有八位數吧,倒是老二蘇明成混得真不咋樣。”
“咦,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老二媳婦兒呢?老二媳婦兒怎麼沒來?”
“是叫朱麗吧?親家母沒了,女方父母總該來一個人吧?你們有看到嗎?”
“沒有。”
“沒看到。”
“也太不給蘇家麵子了。”
“或許是家裡臨時有事耽擱了吧?”
“啥事比這個還緊要啊?媳婦兒不來,嶽父母也不來,嘖嘖……”
後麵的人已經儘可能地小聲了,不過以林躍的身體素質,這些話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鑽進耳朵裡。
“彆說了,快看,蘇家老大抱著骨灰出來了。”
林躍想起老家的一個傳統……也不能說是傳統,應該是約定成俗的規則吧,老人沒了以後,像棺材、墓地這種應該兒女各掏一份錢購買,說出去有個好名聲,如果誰家的條件不行,可以少出一部分,有錢的兄弟姐妹也能全拿,不過得事先征求親人的意見,彆因為這事兒挨埋怨,搞得好心辦壞事。
蘇明玉跟蘇明成和蘇明哲商量了嗎?
沒有,蘇明哲一下飛機,她就說墓地買好了。
有錢,任性,大氣。
然而在關乎蘇家人整體顏麵的事上你一個小女兒獨斷專行,造成的惡果就是外人誇獎她孝順懂事,兩個哥哥小氣吧啦。
不在日常的陪伴和體貼這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儘孝心,婚喪嫁娶這種受外人關注的事情大手筆,做給誰看?
葬禮這種事,有多少錢就辦多大事,兒女孝順,死後住小格子九泉之下也瞑目,兒女不孝,就算再造一個秦始皇陵,該氣得掀棺材板照樣掀棺材板。
有的人能每次掃墓親力親為,一年數次年年不輟,有的人坐在先人墓前翹著二郎腿,看小弟雇員一摞一摞的燒紙錢,哪個是孝?哪個是麵兒?墳墓裡的人比誰都清楚。
站在蘇明成的角度,埋怨幾句,講她有錢臭顯擺不對嗎?
趙美蘭再偏心,也養她18年,給她找師範大學,想把她培養成老師,日後有個安穩的生活,結果她的野心是考清華,和老大一樣到國外留學,母親不滿足她就斷絕母女關係,十幾年不進家,講她白眼狼不對嗎?
沒把蘇明成當哥,沒把朱麗當嫂子,在彆人家頤指氣使,盛氣淩人,講她有錢了,牛,不對嗎?
在林躍看來,蘇明玉這種人設,就是編劇拚命迎合豆X、微X上一些自認為家庭重男輕女心存不甘的女人的爽點炮製的劇版女頻爽文,非常迎合當下兒女習慣向父母任意索取的那群人的心思,自身利益受損不行,兄弟姐妹得到的待遇不公平不行,感恩的心?你讓我受委屈我憑什麼感恩?總之自己沒問題,都是彆人的錯。
“蘇明成!”
來自身後的喊聲將他驚醒,回頭一看,是蘇明哲抱著骨灰盒走出來。
骨灰盒外麵包著紅布,旁邊還有打著傘的工作人員,黑西服黑西褲白襯衣黑領帶,看起來莊嚴肅穆。
林躍知道蘇明哲的意思,把鮮花裡的亡母遺像拿起來抱在懷裡,朝著那邊的靈車走去。
趙正、石紅花等人停止議論朱麗和她父母沒來這件事,懷著沉重的心情跟在他的身後前行------不管是真心疼還是假心疼,總之禮數很到位。
蘇明玉攙著蘇大強走在蘇明哲身後。
就在工作人員招呼其他家屬先上車的時候,蘇明玉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老蒙打來的,便放開蘇大強,跑到一邊兒接電話。
她在那一直說,其他家屬都上車了,大家隻能眼巴巴地等她。
電視劇裡的情節是蘇明成一下子火了,說她攪和,不想來就不來,沒人求她參加。
有錯嗎?回家給父母送葬這麼大的事不請假,搞得一車人坐著等她,老蒙問她在乾什麼,她還隱瞞實情不講,婚喪嫁娶,放到全世界哪個國家都是人生大事,工作重要還是葬禮重要?這態度沒有問題嗎?何況有的地方下葬時間是有講究的,錯過了不吉利。
他看看身後的靈車,忽然玩味一笑,效仿電視劇裡蘇明成的作為走過去。
作為一個穿越者,不搞事情怎麼對得起這個身份,更何況任務的主線就是“都不好”。
“把電話掛了,蘇明玉,你如果不想來可以不來,彆在這裡攪合。”
蘇明玉看了一眼車上的人:“我攪合?蘇明成,你來的這麼晚你還有理了?”
“我來這麼晚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我打電話也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繼續掙錢不是嗎?”
蘇明玉擺出標誌性的鄙夷表情:“蘇明成,你也有臉談錢,墓地是我買的,葬禮錢是我出的,我不掙錢,媽連入土為安都難。”
林躍說道:“這錢是我讓你出的嗎?是蘇大強找的你吧,誰求的你,這大爺的譜你找誰去擺。”
“既然這樣,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當著大家的麵叫爸趕你走人是嗎?”
她現在可謂有恃無恐,葬禮錢和墓地錢都是她出的,自認為比誰都有資格參加,蘇明成呢,昨天才把房子掛到網上,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賣出去,何況昨晚他罵蘇大強賤人、垃圾、窩囊廢,把親爹親哥趕出家門住酒店,現在兩人發生衝突,鬨到蘇大強跟前,老頭子會向著誰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林躍嗬嗬一笑:“請便。”
“這可是你自找不痛快。”蘇明玉一甩大衣,帶著自認強人的氣場往靈車走去。
“明玉,彆衝動。”蘇明哲不知道他們兩個說了什麼,不過看蘇明玉的架勢,很清楚接下來十有八九會生事端,那自然是能勸就勸,能攔就攔的。
蘇明玉把他推到一邊,望靈車門叫道:“爸,爸……”
“怎麼了明玉?”
蘇大強扒著窗戶往外看。
“爸,你下來一下。”
見她一臉嚴肅,老頭子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從靈車上下來,趙正和石紅花等人也走到前麵。
“明玉,有什麼話不能等到媽的葬禮結束後再說。”
蘇明玉並沒有買蘇明哲的賬,指著身後走來的林躍說道:“爸,我問你,葬禮錢和買墓地的錢是誰出的?”
這個沒啥好隱瞞的,蘇大強說道:“你啊。”
蘇明玉又問:“那我跟他,誰更沒有資格參加葬禮?”
她才不管趙正、石紅花那些人是驚歎還是愕然,在她的思維裡,是蘇家對不起她,她是以德報怨的那一個,當初蘇大強窩窩囊囊的,她被趙美蘭欺負的時候一句話都不敢說,現在趙美蘭死了,非逼著他腰杆硬一回不可,何況求她出麵辦個體麵葬禮,要在街坊鄰居麵前揚眉吐氣一回的也是他。
“爸……”
蘇明哲衝蘇大強搖頭。
然而蘇大強並沒有保持沉默,在蘇明玉的目光逼迫下緩緩舉手,指向林躍。
後麵的人竊竊私語,說什麼的都有,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都一臉精神,葬禮上鬨幺蛾子這種事可不多見。
林躍指著趙美蘭的遺像說道:“蘇大強,你可要想清楚再說話。”
不知道被什麼晃了下眼,蘇大強感覺遺像裡的女人似乎活了過來,伸出去的手趕緊抽回來,縮著脖子不敢說話,他比誰都清楚,趙美蘭最稀罕二兒子和朱麗,嫌大兒媳不好相處,找借口沒去伺候月子,但是二兒子這邊,三天兩頭過去幫忙打掃衛生、洗洗涮涮、做做飯什麼的,說老二沒資格參加葬禮,趙美蘭要是還活著,搞不好又會讓他下跪認錯了。
“也不怕大夥兒笑話,我是不同意把媽葬在蘇明玉買的墓地裡的,至於原因,還請大家評評理,八九年前吧,蘇明玉讀大二,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回家,當時正趕上我跟朱麗訂婚,錢不夠付首付,媽就效仿當年支援大哥去美國讀書的法子,賣了一間房幫我湊足房款,蘇大強把這事兒跟蘇明玉說了,那她跟我的關係,你們都知道,我也就不贅述了,反正她心裡就是生氣吧,跑到家裡質問媽為什麼把房子賣了,媽說男孩子娶老婆壓力大,父母不幫襯很難,女孩子就沒那麼困難了,再說她也小。她不理解,就鬨啊,反正說來說去,說到最後把蘇大強罵了一通,說他窩囊廢,軟骨頭,沒有一家之主的擔當,管不了老婆,媽很生氣,要打她,她覺得自己大了,翅膀硬了,一怒之下就跟媽說從今往後斷絕母女關係,我媽答應了,讓她永遠彆回這個家。我想請問大家,既然斷絕了母女關係,沒有得到原諒之前,她有什麼資格來參加葬禮?”
這番話不僅把後麵的親戚說懵了,蘇大強和蘇明玉兩人也是目瞪口呆。
作為家庭醜聞,夫妻二人對外守口如瓶,連老大都沒說,那麼這事兒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