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席坐著四個人,蘇大強進來後就一言不發,他的右手邊是蘇明玉,在往那邊是二兒子,左手邊是西裝革履的律師,雖然還是蘇明玉請的,但不是上次幫蘇大強打贍養官司的劉律師。
原告席坐著兩個人,蔡根花和一名臉看起來很油膩的中年男子,那應該是她請的律師。
書記員確認完畢到場人員報與審判長,又喊聲起立,在場眾人皆站起。
宣讀完會場紀律後正式開庭。
“被告蘇大強,蔡根花以雙方感情破裂為由向本庭提起訴訟,要求與你解除婚姻關係並分割你們二人名下財產,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蘇大強兩眼無神看著桌麵,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蘇明玉用手肘碰了碰他,這才從失神狀態恢複,看著主席台說道:“我不想和小蔡離婚,我還愛著她。”
下麵的人交頭接耳,有人麵露恥笑,黃土都埋到脖梗子的人了還把愛掛在嘴邊,這老家夥是真不知道羞恥為何物。
或許是台下的議論聲刺激到了蔡根花,她前傾著身子,一臉冷漠:“可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
“咳~咳……”
中年律師給蔡根花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彆多說話。
“審判長,我當事人的意思是結婚後相處了一段時間,發現她跟蘇大強在生活觀和人生觀上有很多衝突的地方,這些都是不可調和和改變的,既然感情已經破裂,為了避免繼續傷害彼此,綜合考量之下提出了離婚,但是蘇大強拒絕簽署離婚協議,我的當事人萬般無奈才訴諸法院。”
這話就比蔡根花說得嚴密多了,給人的信息是結婚後發現三觀不合,最終走上離婚的道路,而不是感情沒有,就奔著財產去的。
“審判長。”受蘇明玉聘請的王律師看了一眼台下眾人:“蔡根花在和蘇大強結婚前曾經作為保姆一起生活了三個多月,這期間兩人並未爆發任何衝突,小區居民經常能在樓下看到他們一起散步,晨練,逛街的身影,所以原告律師講的三觀不合並不成立。”
中年律師辯解道:“蔡根花在受聘蘇大強保姆期間,本著服務精神,必然是以取悅雇主為重心,但是兩個人結婚後,夫妻之間身份平等,生活中出現矛盾是很正常的。”
台下眾人紛紛點頭,覺得中年律師講的很有道理。
麵對衣食父母,那自然是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但是換成家人,有幾個會像對待客戶一樣有耐心?
中年律師心下得意,覺得這種官司基本就是白送,提成穩拿,男女雙方豁出臉麵鬨到對簿公堂的地步,有感情不破裂一說嗎?
這時蘇明玉舉手說道:“審判長,我有話講。”
主席台上的人看了她一眼:“請講。”
“我的父親蘇大強是真心對待蔡根花的,這一點湖西派出所的民警可以作證,今年夏天,蘇明成發現蔡根花采購日常用品的賬目有問題,曾將蔡根花趕走,蘇大強為了逼我們把人找回來,不惜用跳河來威脅。之後又瞞著我們三人向蔡根花求婚並領取結婚證,還在基本上由大哥出錢購買的南山麗舍小區三居室的房本上加了蔡根花的名字……”
中年律師趁她換氣時出言反對:“審判長,婚前的事情與本案無關。”
王律師說道:“審判長,既然離婚訴訟有分割財產的請求,那有關房產的信息當然重要。”
審判長望中年律師說道:“反對無效,被告辯護人請繼續。”
蘇明玉繼續說道:“因為這件事,大嫂對大哥失望透頂,兩人反目,協議離婚。”
嘩~
台下一片嘩然。
大家都知道蘇大強搞得二兒子傾家蕩產,夫妻離婚,沒想到現在又毀了大兒子的生活。
同德裡的街坊和蘇大強的同事對著被告席指指點點,嘴裡的話難聽得很。
蘇明哲留學美國,是斯坦福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趙美蘭活著的時候最以大兒子為傲,大家都說趙美蘭命不好,沒有享受到來自大兒子的孝心,蘇大強就幸福了,因為他去美國生活水土不服,回到蘇州後大兒子又是給買房又是雇保姆,結果當爹的就是這麼疼愛大兒子的?
蘇明玉瞟了麵無表情,好像事情與自己無關的當事人一眼。
“買三居室的錢是大哥拿的,但是其中的270萬由嶽父母那裡借得,因為大哥和大嫂已經協議離婚,這筆欠款就成了大哥的心病,為了讓大哥能夠儘早還上這筆錢,我提議變賣老宅,但是父親不同意,跟我們講這是他和蔡根花商議的結果,大哥一氣之下回了美國。”
如果說剛才是嘩然,現在下麵就是轟動了。
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父親?
一些人麵麵相覷,感覺蘇明玉的敘述顛覆了三觀。
“我真恨不得帶倆雞蛋砸到老蘇頭上。”
“你就算有這打算也帶不進來了,經過上回的事,這次法警盤查得很細致,老賀帶保溫杯都不讓進,還非得喝一口試試毒。”
“老蘇怎麼變成這樣了,現在出去喝酒,朋友們談起他沒有一個不撇嘴的。”
“以前有多羨慕,現在就有多惡心,為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女人,從小養大的兒女都不要了。”
“坑完老二坑老大……我聽說老三的大房子和豪車也都賣了。”
“我聽說老三是因為和老二鬨矛盾變成這樣的。”
“她是真賣了,還是把錢轉移到彆的地方,比如姓蒙的董事長名下……碰上這樣的爹,隻要兒女不傻,都得留個心眼兒。”
“……”
同德裡的街坊和學校的老職工議論紛紛,對於蘇大強,隻有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失望”。
審判長和審判員也在交流,但不是針對蘇大強的所作所為,而是針對蘇明玉的陳述。
噠~噠~噠~
過了一會兒,審判長敲了敲法槌。
旁聽席上的人紛紛住嘴。
“被告辯護人,你能就蘇大強大兒子出錢買房這件事提交書麵證據嗎?”
林躍知道,這是審判長在給他們機會,可是……
子女給父母買房,即便房本寫的是父母的名字,可是隻要鬨上法庭,如果能夠提供相應的證據,房款是可以被視為借款的,也就是說,放在蘇大強身上,如果他們能夠拿出蘇明哲出錢買房的證據,那麼房款可視為借款,蘇大強作為最初的房主,是要承擔還款義務的。但是如果沒有實證,那隻能被認定為贈予。
他們有實證嗎?沒有。
因為蘇明哲拒絕出庭。
其實很好理解,同德裡的“天之驕子”,本科清華,碩士斯坦福,拿到綠卡的準美國人,現在又是離婚又是失業,還要上法庭跟親爹打官司,要臉如他,丟不起那個人。
而且就算他出庭了,舉證成功了,那些錢也隻能算蘇大強的婚前債務,是無法對婚後加名的蔡根花造成實質威脅的,法官最多考慮到蘇家的情況,酌情給予利益傾斜,南山麗舍的房子按照四百萬算,蘇大強能多分二三十萬吧,也就意思意思的程度。
蘇明玉自然不敢撒謊,對於審判長的問題隻能搖頭答否。
下方又是一陣議論。
噠噠噠~
法槌再落。
“原被告雙方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有。”
這次說話的是林躍。
“審判長,原告講她和蘇大強是在生活一段時間後發現三觀不合,感情破裂訴諸離婚的,實際並非如此,她是在得知蘇大強患上老年癡呆,為了逃避作為妻子的責任,才以感情不和為由提出離婚的。”
蘇大強得了老年癡呆症?
旁聽席上的人全愣住了,現場鴉雀無聲。
過了差不多五秒鐘才爆起熱議。
“該,活該!這叫惡有惡報。”
“怪不得蔡根花急著跟蘇大強離婚,這種病……糟踐身邊人啊。”
“不能同甘共苦,大難臨頭各自飛也就算了,做了兩個月夫妻就要分走蘇家幾百萬的房產,這女人真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啊。”
“那能怎麼著?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誰讓那老s13色令智昏,非要往房本上加女人的名字。”
“你要說他自作自受吧,坑得都是兒女的錢,老話講兒女是來要債的,放到蘇大強這兒……他才是倆兒子前世的債主吧?”
“我看老二也是急眼了,為了法官在分割財產的時候能夠多照顧蘇家一些,把蘇大強的隱私都爆出來了,嗬,老年癡呆,這病沒治。”
“老二不該急嗎?遇到這種事,換我我也急,蘇家兄妹掐得再厲害那也是家務,現在弄個後媽出來,憑白分給她一半房產,正常人誰能咽下這口氣?你要說房子是蘇大強用自個兒的錢買的也就算了,關鍵不是,錢來自大兒子,還是從嶽父母……不,前嶽父母那裡借來的。”
“……”
林躍“急”了,蔡根花也“急”了,因為她又看到審判長和審判員交流了,她總覺得法官會在她這個農村人和蘇家人之間偏向後者,何況現場那麼多人在罵她。
“蘇明成,你裝什麼好人,不是你讓我勾引你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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