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我,巧姑阿姨,你還好嗎?”</p>
“好,好,好,我很好。”</p>
“這是你的孩子吧,都這麼大了啊。”</p>
邱岩出國前巧姑正懷著孕,她對陳東和陳茜的印象還是那個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當時聽說裡麵住著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感覺特新奇,沒想到最後生了一對雙胞胎,十年前她還用手摸過他們呢。</p>
這時林躍拍拍手裡的透明塑料罐,插言道:“我媽知道你喜歡吃雪裡蕻,讓我帶些給你。”</p>
兩個小孩子用一種迷惑的目光看著他。</p>
不是不認識他,主要是陳大光和陳巧姑對這個人的描述完全相反,一個說他是大惡人,一個說他是很好的人,當年媽媽最難的時候是他多次出手相助。</p>
陳大光說他壞,陳巧姑說他好,他們該相信誰?</p>
“沒想到玉蓮姑還記得我愛吃這個。”巧姑往前拽了拽兒子和女兒:“陳東,陳茜,還不快叫叔叔。”</p>
陳茜眨眨眼,喊了聲叔叔好。</p>
陳東也跟著輕喚一句,又抬頭看媽媽,似乎還有困擾。</p>
遺憾的是他的媽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孩子的表情,毛手毛腳的樣子像一個初次見公婆的醜媳婦兒。</p>
隻有巧姑自己知道這是為什麼,十年間,林躍每次回家他們都要“見”一麵的,有時候是車裡,有時候是國貿大道旁邊的公寓裡,有時候是金華的高檔酒店,他總是用命令的口吻,也不顧忌陳大光是否在她身邊,更過分的是,還會在那個的時候強迫她接陳大光的電話。</p>
這很過分,真的很過分,每次結束都下定決心以後說不,可是每個下次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見他,哪怕要坐一兩個小時的車到金華碰頭。</p>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也是每次接到他的電話,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無法平靜的原因。</p>
“哎,真乖。”林躍答應一聲,從兜裡拿出錢夾,給兩個小孩子一人五百塊錢:“叔叔回來得急,沒有準備禮物,去買自己喜歡的玩具好不好?”</p>
兩小隻不敢接,抬頭看媽媽。</p>
當林躍帶點逼迫的目光投射過去,巧姑趕緊說道:“林叔叔給了,你們就收著吧。”</p>
“謝謝叔叔。”陳東大著膽子接過那500元錢。</p>
2004年,即便義烏經濟很好,500元對小孩子來講也不是一個小數。</p>
陳茜看到弟弟把錢拿在手裡,她也準備這麼做的時候,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暴喝:“東東,還給他,彆碰他的臭錢!”</p>
這一聲嚎,把周圍行走的孩子和家長驚動,紛紛望向聲源,不知道誰這麼沒素質,竟然在馬路上大喊大叫。</p>
巧姑回頭一看,臉色變了。</p>
隻見陳大光板著臉走來,後麵還有手杵拐杖的陳金水,從表情看似乎也對她接受林躍的恩惠心存不滿。</p>
“東東!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p>
陳大光走過去一把奪走陳東手裡的錢丟到地上。</p>
陳茜嚇得趕緊把手縮回去,並往後退了兩步。</p>
“家裡是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要他的錢?我以前怎麼跟你說的?”</p>
陳東很委屈,看向自己的媽媽。</p>
這錢明明是她讓他拿的。</p>
巧姑發現很多人看著,其中有兩個孩子的同學的家長,教數學的鄭老師也發現這邊的情況走過來,還有人指指點點,麵帶嘲弄議論他們,不知道是認出陳大光原陳家村首富的身份,笑他弄巧成拙辦了個丟臉的婚禮,沒幾天又鋃鐺入獄,留下一段父子同甘共苦的“佳話”,亦或是注意到其他可笑之處。</p>
她是一個不喜歡出風頭的人,當初要不是因為陳大光堅持,也不會同意補辦婚禮,以致陳家村老鎮長家的醜事傳遍全城,搞得她現在看到孩子的同學的家長在旁邊小聲滴咕,會在心底畫一個問號,懷疑對方是不是認出她了。</p>
“大光,是我讓東東拿的,有什麼話咱回去說成嗎?當著這麼多學生家長和老師的麵……不好。”她說完話,還用求助的目光瞄了陳金水一眼。</p>
“你也知道不好啊?我在家裡怎麼跟你說的,叫你彆跟陳玉蓮母子來往,你全當耳旁風了。”陳大光發泄似地說完這句話,看到巧姑懷裡抱的塑料罐和裡麵裝的雪裡蕻,一下子明白過來,走過去就往外奪。</p>
“大光,大光,你乾什麼啊?”</p>
“給我,給我。”</p>
陳大光搡了巧姑一把,順勢將她懷裡的塑料罐搶過來,高高舉起往地上一丟。</p>
啪,蓋子摔碎,雪裡蕻灑了一地。</p>
“我讓你吃!”說完又看向林躍:“誰稀罕你的東西,回去告訴陳玉蓮,以後彆送了。”</p>
圍觀的人一片嘩然,沒想到他能乾出這種事來。</p>
了解兩家矛盾的人直搖頭,頻歎氣。從那場虎頭蛇尾的婚禮開始,雙方便結下仇怨,陳金土誣陷陳玉蓮賣假貨,林躍就把老家夥送進監獄幫他們父子團聚,陳巧姑呢,跟陳玉蓮關係不錯,以前老太太在的時候,打著看老太太的旗號三天兩頭往陳玉蓮那兒跑,後來老太太沒了,陳金土父子刑滿釋放,就去的少了,不過逢年過節還是會買點補品,偷摸走一遭,偏偏吧,陳金水跟林躍的梁子也不淺,可想而知她夾在中間有多難受。</p>
看到陳大光險些把媽媽推倒,陳東作為男孩子,情緒還能HOLD住,陳茜膽小,哇地一聲哭出來。</p>
林躍的目光越來越冰冷,掙開邱岩拉著他衣袖的手,望陳金水說道:“不管是吧?當沒看到是吧?”</p>
話罷一腳悶在陳大光的胸口。</p>
噔噔噔……</p>
這貨連退好幾步,一臉痛苦捂著中招的地方,感覺肋骨都要被踹斷了。</p>
“不服是嗎?來動手跟我打,欺負女人和孩子算什麼男人。”</p>
林躍撇撇嘴:“這時候想到自己蹲過監獄?害怕再進去,被從嚴處罰了?說什麼不接受我的好意?你蹲大獄的時候,如果沒我幫忙找人,陳東和陳茜能進實驗小學讀書?”</p>
想當年,農業戶口轉非農業戶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陳家村的孩子根本沒資格讀實驗小學。</p>
陳大光望巧姑吼道:“你不是說孩子上學是陳江河幫忙找的關係嗎?”</p>
“我……我……”</p>
巧姑支支吾吾一臉為難。</p>
當年確實是陳江河找的關係,然而學校領導一聽陳金土父子全進去了,原本答應的事又成了再研究,這下陳江河也沒轍了,陳婷婷聽說後給她支招,要她去找陳玉蓮,隻要林躍肯出麵,彆說實驗小學的校長,教育局一把手都得給幾分麵子,於是她隻能去找那個人幫忙。</p>
噠,噠,噠……</p>
陳金水拄著拐杖走過來。</p>
“巧姑啊巧姑,孩子上學遇到困難你怎麼不跟我說,爸就是豁出這張老臉,也得給你把孩子上學的事辦了,你去求他……你……你……你……唉!”</p>
他曾做過鎮長,自認為在市裡有幾個熟人,托托關係的話,也不是辦不成。</p>
“爸……”</p>
巧姑以為陳金水會為她說話,沒想到同樣不滿她去求林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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