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話,蔣昱文隻是木然地看了娘倆一眼,又重回剛才的死人像。
裴音氣得端起手邊的玻璃杯,把剩下的水澆在他的臉上。
“你師娘力排眾議,堅持你老師的決定,哪怕是要變賣家產也要把和解費的窟窿給你堵上,換來了什麼?瞧你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滴答……
滴答……
帶著異味的水在他臉上流淌,落在好久沒換,都餿了的外套上。
他還是那幅要死不活的樣子,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手在旁邊摸了摸,碰到還剩差不多三分之一酒水的尊尼獲加紅方,迅速握住,端起來咕嘟嘟一陣猛灌。
一股子劣質酒的酒精味散開。
裴音緊皺雙眉。
“你倒是說話啊?”
說話?
說什麼話?
蔣昱文一言不發,與以前看到裴音就打了雞血,左一個音音,右一個愛你,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她看的樣子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他認為是他害死了錢守中,如果能夠重來一次的話,寧願老師把錢借給錢鈺琨,然而人已經死了,不能複生,也沒有回檔重來。
在事業方麵,雖然艾斯科技拿到和解費撤訴了,但是歐美還有哪個研究機構肯收他?要說回國吧,就在他被放出來的當日,京華微智獻上了一份大禮,在京召開新聞發布會,推出了一款叫做天演智算的大語言模型,一下子吸引了人工智能領域專業人士的熱議,從多個研究機構評測得出的結論來看,天演智算的技術水平領先當下最少五年,而且京華微智的做法有力地回擊了竊取艾斯科技技術的指控,因為天演智算的核心要素不同於現有人工智能係統,絕對屬於自主研發,填補了國內企業在這一技術領域的空白,完全超越了世界範圍內的同類產品。
在這種情況下,他就算回國,還能有什麼好的發展?既然梁子已經結下,翟千萬會讓他在這行混下去?怎麼可能!
他的驕傲被按到地上摩擦,臉都被打腫了,借酒澆愁醉生夢死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
十分鐘後,母子二人離開蔣昱文的公寓。
麵對這種情況,裴音不知道該怎麼開導兒子。
自從林躍拿了全區第一,慘遭滑鐵盧的錢三一就有點一蹶不振的意思,趙榮寶一星期能給她打三回電話,要她想想辦法讓孩子振作起來。
為這事兒她家都搬了,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呢?
好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麵對難題束手無策之際又傳來噩耗-——錢守中被前夫氣死了。
爸爸氣死爺爺?
錢三一再遭重創,精神都崩潰了。
要知道不光是錢守中看不起錢鈺琨,他也看不起自己的商人老爹,一氣之下找上門去,有樣學樣,跟他親爹斷絕了父子關係。
簡單來講,整個錢家就這麼完了,說是家破人亡並不誇張。
經曆過這些事,錢三一彆說學習的心了,連正常的交流都難,整天把自己悶在屋裡不出來。
裴音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扒拉一下兒子的關係網,便隻剩下蔣昱文這個被兒子視為榜樣的人能依靠了,同時她也很好奇,按照律師的說法,他明明都被放出來好些天了,為什麼還不回國,打電話也不接,哪怕充滿自責,老師不在了,也該回去慰問一下師娘吧,於是她帶著兒子找來美國,到達目的地後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
錢守中死了,錢鈺琨跟錢家斷絕關係,就連被老兩口視為半個兒子的蔣昱文也廢了,整個錢家,那真是要多慘有多慘。
“咱們回國吧,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
錢三一麵無表情說道。
看著他的樣子,裴音的心裡彆提多難受了,可是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跟電視劇裡演得那樣,用答應蔣昱文的求愛來幫助他振作起來。
關鍵是她根本不愛他,一點也不,隻是有一些恨鐵不成鋼罷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國後把他的情況告訴蔣懷仁和田青,由他們來操心兒子了。
“好,回國。”
裴音歎了一口氣,提了提肩上的包,朝前麵路口走去。
……
三天後,翠湖人家小區,15號樓二單元301。
錢三一去上學了,畢竟請了那麼多天假,眼瞅著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考試,也是時候回歸班級了。
至於兒子能不能調整好心態,把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她有深深的憂慮和懷疑,畢竟問題不僅沒有解決,還更嚴峻了。
地位崇高如錢院士,因為自己的喜惡,沒有處理好親人關係,導致整個家變成這樣,如今蔣昱文這顆耀眼明星又跌進泥潭,人生全毀,錢三一肯定會糾結,成績好有什麼用?成績好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嗎?
當然,最沉重的打擊還是來自林躍,彆人一直認為他是天才,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天才,可是天才的他遇到一個堪稱妖孽的變態,再怎麼用功也是白費,自信心的病,不是旁人的開導能夠治愈的。
咚咚咚……
她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來了。”
她起身走過去,打開房門一看。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最近挺忙的吧?”
林躍一邊說一邊往裡麵走。
沒錯。
很忙,忙著參加錢守中的葬禮,然後是安慰錢三一,前兩天又去了美國……可以說忙得焦頭爛額,連跟他聊天的心情都沒有。
“昨天孟老板送了我一瓶酒,不敢獨享,喝一杯?”
他揚了揚手裡2010年產的大瑪歌。
裴音麵帶薄怒說道:“你明知道我沒心情喝酒。”
林躍把酒放到茶幾上。
“你是錢守中的前兒媳,要守孝也沒你的事啊。”
“我家跟錢家是世交!”
“那現在錢家完了,以後不用做世交了。”
“你……你到底……錢家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
“背後搗鬼?”林躍樂了:“我要乾什麼還需要偷偷摸摸?你以為錢守中這次死不了,以後的日子就能安穩了?他對錢鈺琨和安麗麗的偏見,必然會引發對抗情緒,被氣死隻是早晚的問題,像他這種70歲的老家夥,你也彆指望他會認識錯誤加以改正。”
這話確實沒錯,錢家的衝突基本都是錢守中種的瓜,那天的事不過集合在一起爆發了。
“唉。”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嗡……
嗡……
嗡……
便在這時,放在桌麵的手機不斷震動,嗡嗡作響。
她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學生家長打來的,便做個噤聲的手勢,起身走到陽台接電話。
這幾天一直在忙錢家的事,沒有時間給學生授課,她得好好給人道個歉。
把這邊的情況說了說,約好補課時間,得到學生家長的諒解後,她鬆了一口氣,掛斷電話一轉身,被後麵情況嚇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過來的,近到兩個人的臉隻有不到一拳的距離,那真是,連腳步聲都沒有。
“如果是錢三一的事……我能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