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燈想, 幸好他今天出來了,否則瞎子就死定了。
徐燈關切問道:“需要我陪你嗎?”
殷珣微微沉默:“不必了, 我……朋友他請假了,今天不在。”
眼看危機已經解除,瞎子也找到了,徐燈和殷珣回到家。
兩人像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徐燈便上-床休息了。
但這次殷珣卻沒有休息,一直等到夜深了,才悄然推門而出。
黑貓在殷珣的腳邊, 舔舔爪子慵懶道:“謊言總會有拆穿的那一天。”
殷珣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和少年到底不是一路人。
少年終歸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他會考上一個大學,認識屬於自己的朋友,或者有自己喜歡的人……他不可能永遠, 留在自己這樣一個人身邊。
而且, 自己又還能維持現狀多久呢?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少年應當活在陽光之下, 而他已身處黑暗之中。
他們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
繼續停留下去, 放縱內心的欲-望,遲早有一日,自己會傷害少年身邊的人。
甚至傷害少年本身。
既然少年能夠保持初心, 不會任由自己被本能控製, 那麼自己也該放下心,讓這件事情告一段落。
何況少年身上, 還有封印不是嗎?
他已經耽誤了太長的時間。
也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殷珣頓了頓,轉身推開門。
元思淼等人眼看著那厲鬼衝破他們的封鎖,焦急不已, 好在沒多久就接到了殷珣的消息,說厲鬼已經解決了。
元思淼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剛剛回到家,結果一打開門,就看到殷珣坐在屋中等著他。
元思淼:“……”這麼多年了還是不習慣這家夥的風格。
元思淼擔憂道:“厲鬼不是已經解決了?”
殷珣啞聲開口:“我不是因為這件事來的。”
元思淼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呢。
殷珣道:“那個藥,效果不夠了。”
元思淼一口氣還沒下去,又提了上來,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啊,比厲鬼脫困還麻煩的多!他頓時謹慎問道:“怎麼說?”
殷珣沉默片刻:“快壓製不住了。”
元思淼焦急的原地踱步,他這麼多年潛心研究,才終於配出那一副藥,就是為了幫殷珣壓製體-內陰邪之氣,如果說藥的效果變差了,隻能說明殷珣本身被侵蝕的厲害,所以才導致藥效不能達到預期。
這樣下去,殷珣和徐燈這兩個危險因素,哪個先出問題還說不定呢。
元思淼憂慮道:“我會再想辦法的。”
殷珣點點頭,站起來道:“我明天就回山了,有消息聯係我。”
元思淼一怔:“你要走了?”
雖然殷珣能停留這麼久才是意外,按理說早就該走了……但這段時間看殷珣和徐燈相處融洽,以至於元思淼竟生出一種錯覺,以為殷珣會一直留下來。
殷珣沉默許久,才啞聲開口:“我繼續留下來,不好。”
元思淼頓時明白了殷珣的意思。
殷珣已經有失控的跡象,確實非常危險,其實離開是最好的……也罷,他會儘快改進藥方的。
殷珣轉身離開。
夜色中,黑貓出現在他的腳邊,眼神閃爍:“你這次是真的準備走了?”
殷珣淡淡道:“不然呢?”
黑貓有些不高興,它其實不想走,但它不能離開殷珣太遠,隻能跟著殷珣一起離開,不滿的碎碎念道:“之前不是還一副賴在這裡不走的樣子嘛,現在又說走就走,真是喜怒無常啊……嘖嘖,白讓你吃了這麼久的軟飯,燈燈虧大了。”
………………
離高考越來越近了,教室裡,同學們都認真學習。
下課的時候,老師宣布明天放假一天。
清明節本來是有三天假期的,但誰讓他們是苦逼的高三生呢,能有一天就不錯了,何曉鬆唉聲歎氣。
徐燈微微垂下眼眸,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緒。
清明節……
他母親的忌日,也是,他的生日。
是的,他從出生就是這麼晦氣的存在,所以父親從未給他過過一次生日。
甚至沒有人會提起這件事,這個話題。
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他也會問父親和哥哥要過生日,但每次父親和哥哥都態度冷漠,不願意搭理,好像他在無理取鬨,當時是傷心難過的。
後來長大了就懂了,那不是個吉利喜慶的日子,他開始知道不要惹人不快,漸漸的就連自己都忘了,自己其實是有個生日的。
他已習慣了不過生日。
所以,原書中自己收到“季子陽”邀請時,哪怕心中明知這可能是個圈套,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因為心底可能還是有著奢望,希望有人能記得他的生日。
但事實證明,奢望隻會將他推入深淵。
即便還有人記得,也隻會是厭惡,嘲笑罷了。
何曉鬆問徐燈:“說起來離高考也沒多久了,你想過考哪個大學沒,還是出國留學?你爸這麼有錢,你也可以像季子陽一樣出國留學啊。”
徐燈恍惚間回過神,頓了頓:“C大吧。”
這是他以前的想法。
因為C大離家比較近,雖然不被喜愛,卻依然不想背井離鄉,沒有想過遠離家人,現在看來未免過於卑微。
但那都隻是過去了。
明天就是清明節了,他的生日,也是原書中他死亡的日子。
儘管每一次,係統給出的都是同樣的答案,命運不可違背,但是徐燈卻不由得想,自己會不會有另一種結局。
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可真的到了這一天,卻又在想,如果自己不會死,未來會是怎麼樣的……
徐燈怔了怔,失笑一聲。
人性本能如此,看來自己也不能免俗。
徐燈放學回到家。
瞎子今天沒有出去,靜靜在家裡等著他。
徐燈看著瞎子,忽然想,如果自己不會死,是不是可以一直和瞎子在一起?倒是沒有什麼彆的想法,而且一個人孤單時間長了,覺得有個作伴的人也不錯。
到時候自己如果去大學了,也可以問問瞎子,願不願意繼續和他一起。
不過這些以後慢慢再說都行。
明天……
徐燈遲疑片刻,開口道:“我明天有事出去,不能陪你了。”
殷珣神色溫柔:“好。”
徐燈彎起眼睛笑了笑。
………………
第二天徐燈下樓出門,就看到父親和哥哥坐在車上,在小區門口等著他。
徐淮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這次沒有親自開車,開車的是司機。司機殷勤的替徐燈拉開車門,徐燈一言不發的坐了上去。
這大概是每年他們一家人難得團聚的日子,每到這一天,父親和哥哥都不會缺席,他們會一起去給母親掃墓。
這時候,他們不會忘記徐燈。
會帶上徐燈一起。
他們隻是不會給他過生日而已。
所以有時候徐燈想,至少母親是被愛的,而自己卻是不祥的。
徐淮小心翼翼看了徐燈一眼,也隻有這一天,徐燈似乎才和往常一樣,願意和他們在一起,但徐淮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今天不僅僅是母親的忌日,也是徐燈的生日,可往常每一年這一天,他們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卻從來沒有想過,還有一個孩子需要他們的關懷。
而不是無儘的忽視與冷漠。
徐淮的手緩緩攥緊。
其實他一出院就在想了,今年要給徐燈過一次生日,也許以前的無法彌補,但以後的每一次都要過。
冷落徐燈,絕不是母親想要看到的。
徐文柏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他早早讓助理給徐燈準備了禮物,想要給徐燈一個驚喜,可真的麵對這個孩子時,心中滿是愧疚不安,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話。
之前的那麼多年,這個孩子都默默承受,不吵不鬨,乖乖聽話,所以他以為不要緊,沒有事,但其實內心真的不知道嗎?
那些行為是傷人的,但是徐燈不說,他們就當做不知道。
司機在前麵專心開車。
這一家子的氣氛太凝重了,讓司機下意識的呼吸都放輕,仿佛唯恐打擾了這平靜。
沒多久,車子在公墓前停下。
徐文柏走在前麵,徐淮和徐燈落後兩步,他們沿著石階往上走,終於在一個墓碑前停下。
徐淮將抱著的花放在墓碑前。
父子三人都沉默不語。
這是他們的妻子和母親。
但她的死亡從來不是徐燈的錯,可自己卻自私的讓徐燈承受了這一切,孩子是無辜的,錯的是他們。
對不起,這麼晚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徐文柏眼眶有些酸澀。
徐淮低頭羞愧。
徐燈倒是神色平靜。
他將懷中的花放在母親的墓前,他一直堅信自己也是被愛的,隻是那個人在另一個世界守護著他。
不過沒關係,他現在的人生已經改變了。
無論未來如何走,他都不會再害怕。
再踟躕。
徐燈轉過身離開。
徐文柏驀地開口,聲音有些蒼老:“今晚回家吧。”
他們給徐燈準了蛋糕和禮物。
想要好好陪這個孩子,過一次生日。
但徐燈腳步隻稍微停頓了一瞬,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
徐燈回到家裡,發現瞎子不在家。
他本來還想和瞎子一起吃飯的,瞎子不會又去找自己的朋友了吧?徐燈坐在那裡有些失落,他連瞎子的一個朋友都不認識呢。
對了,金子呢?
今天怎麼也不在家?
徐燈下午睡了一覺起來,家裡還是空蕩蕩的。
徐燈給瞎子打電話,電話是通的,但是沒有人接。
正猶豫要不要再打的時候,忽然何曉鬆的電話打進來了。
何曉鬆爽朗的笑聲傳來:“徐燈,今天難得放假,出來一起玩啊!”
清明節約人出來玩,倒是真的有個性……
徐燈每年清明節都過得冷冷清清,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朋友約他出去,他想了想,道:“好。”
何曉鬆很高興,說了個地址,道:“我在這裡等你啊!”
徐燈掛點電話,給殷珣留了一條語音信息,然後就出門了。
何曉鬆約他在一個湖邊的中餐廳見麵,這裡環境優雅,徐燈有些意外,沒想到何曉鬆還挺會找地方的,隻是看起來消費不低的樣子……要不待會還是自己請客吧。
徐燈詢問了服務員包間的位置,這個包間一半坐落在湖上,他順著木板橋走過去,剛一推開門,便聽到一聲巨響,接著便看到漫天的彩色絲帶往下飄落。
何曉鬆猛地從旁邊跳出來,手上還拿著禮花筒,做出誇張的表情道:“生日快樂!Suprise!”
徐燈怔怔的站在那裡。
有些不知所措。
絲帶落在他的頭發上,前麵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個巨大的雙層生日蛋糕。
這是第一次有人給他過生日,第一次收到生日驚喜。
以至於,有種不真實感……
最後是何曉鬆一把將他拽了進來,按在蛋糕麵前坐下,笑道:“驚喜傻了?”
徐燈眼眶有些許酸澀。
他隻是對這種感覺太陌生了。
對了,何曉鬆怎麼會知道他的生日?
徐燈露出疑惑的眼神,正要詢問時,視線一掃,發現季子陽一手插兜,靜靜站在一邊看著他,這個角落進門的位置看不到,所以他剛才沒有發現。
季子陽定定看著徐燈。
他知道徐燈的生日,是一個意外。
不記得大概是多久之前,有一次趙遠峰偷看了父親的檔案資料,回來就和蔣嶽分享自己看到的八卦。
他說你們知道嗎?徐燈的生日是清明節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