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去十萬年、百萬年……或許的確要經曆過於漫長和悠久的時光,但是終有一日,扶桑梧桐樹將會重新屹立於天地之間。
但是扶桑梧桐樹如今的選擇,便是在榨乾自己全部的生命力。用原本可以一次又一次涅槃轉生的機會,來換取這一世更為悠久的壽命。
所有的神樹都沒有辦法理解這樣的行為。
“我不能死。我還要等那孩子歸來。”麵對來自其他神樹的不解和質疑,扶桑梧桐樹十分冷靜和淡然的道,“我是這諸天萬界當中的最後一株扶桑梧桐。而我也同樣知道,有一隻金烏流落到了不知道哪一個小位麵當中。”
“我必須活下去。必須在那終將到來的某一日,成為那個孩子歸來的【巢穴】。”
“我的確可以去涅槃。但是涅槃之後,不知道還要過去多少個紀元,下一株扶桑梧桐才能夠長成。倘若在此之前,那個孩子尋回來了,我們彼此錯過,他就再也沒有辦法,重新在天空當中飛翔了。”
而每一株扶桑梧桐樹,都是作為一隻三足金烏的伴生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扶桑梧桐樹不可能做出這樣舍本逐
末的事情。
她於是等啊等,
等啊等。無數個千年萬年就這樣匆匆而過,
即便是曾經百般不支持她這樣的選擇的其餘四大神木都忍不住為了她這樣的堅持而動容。
扶桑梧桐自己都不知道,她還能夠等待多久。
若木仔細的打量著自己麵前的少年。
其實不光是她,所有的神樹都已經對這個讓扶桑梧桐不惜犧牲自己也一定要成全對方的、據說是世界上最後一隻的三足金烏抱有著某種強烈的好奇。
他們都曾經在暗地裡麵揣測和討論過,如果那隻是一個虛有其表的人的話,那麼扶桑梧桐未免也太可悲了一些。
可是,當真正的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若木卻居然是隱約的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扶桑梧桐年關用自己的死亡,來交換對方的一個可能。
既然商長殷都已經問了,那麼若木便也將自己所知曉的、關於扶桑梧桐樹的一切和盤托出。
商長殷的眉睫微動。
他自然不可能不記得扶桑梧桐樹。他是三足金烏,而每一隻三足金烏都與扶桑梧桐樹擁有著無比緊密的、其他人根本無從去理解和想象的聯係。
“……卻是我讓扶桑梧桐費心了。”在了解了全部的前因後果之後,商長殷微微垂了眼,片刻後放才道,“多謝告知,我之後定然會去見一見扶桑。”
若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滿足的歎息了一聲。
“這樣我就放心了,也不算辜負了扶桑梧桐的委托。”若木說。
而商長殷則是微微皺了皺眉。
那並非是他的錯覺,若木的聲音的確在逐漸的變的微弱了起來,就像是用儘了最後的全部的力量,之後便要靜靜的重歸於虛無。
商長殷眼皮一跳,想起來若木自己的狀況其實也不是多麼好——那些漆黑的小蟲子密密麻麻的爬滿了樹根在啃食,方才能夠同他說那麼多,已經是用儘了難得蓄積起來的力量。
既然若木都已經給他帶來了這樣重要的消息,那麼投桃報李,商長殷自認也應當幫對方解決掉這個麻煩才是。
他於是上前了幾步。
尋常來說,其實並不會輕易的就允許其他人接近若木的根係——哪怕是析木樓原本所屬的仙人也同樣如此。
但是眾人都知道,商長殷是塗山君專門請來幫忙根除蟲害的、來自朱雀城的救星,因此倒也沒什麼人去攔他。
商長殷是順順利利的來到了若木前。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懼怕那些漆黑的蟲子,大無畏的就將自己的手貼了上去,伸進了蟲堆裡。黑色的蟲群超出預料之外的厚,體感上商長殷覺得自己像是手臂陷入了塑料泡沫的顆粒所組成的水池當中在令人牙酸的“咯吱”作響當中,蟲群幾乎淹沒了他小半隻前臂。
單以視覺效果來說,這有些過於的恐怖了。
而商長殷的手也終於是接觸到了若木的表皮——他幾乎是立刻的就明白了,為什麼那些蟲子仿佛永遠都沒有辦法消滅完,而又是為什麼,若木作為上可抵天的神木,卻也依舊會被蠶食和受到影響。
——這些根本不是“蟲子”。
它們是由穢氣和邪意所凝聚而成的,某種近似妖魔卻又並非妖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