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星謝過梁督察, 坐對方的車到了銅鑼灣警署。
梁督察將蘇念星帶進重案組,組員們全都過來圍觀。
“梁sir,這什麼情況?”
“你是不是能提供線索?”
關淑惠小聲問蘇念星, “你來警署是跟命案有關嗎?”
蘇念星還沒回答, 大林又問, “大師,你上次給我算卦,真的準嗎?”他隱晦地看了一眼關淑惠, “我怎麼覺得不怎麼靈呢?”
關淑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蘇念星淡淡道, “時機未到。”
梁督察打斷大家無意義的交談, “我找她來算卦的。這事不能傳出去, 否則影響警隊聲譽, 趕緊閉嘴吧。”
大家齊齊做拉鏈狀。但是他們眼裡都寫滿驚奇,沒想到啊, 沒想到,向來對算命嗤之以鼻的梁sir這次居然主動采納大家的意見,將神婆請過來了,眾人臉上浮現興奮之色。
梁督察卻在這時潑了一盆涼水,“你們也彆報太大希望,剛剛來的路上, 我已經問過了,算命這行不算死人,她這次也是破例,未必算得出來。”
大家失望不已, 但彆無他法,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法醫室,莫懷雨正在解剖室擺型屍體, 之前隻是初步檢測,一些隱形傷口需要時間才能顯現出來,他需要一次勘驗。
蘇念星和梁督察站在更衣室,透過白色玻璃看到認真工作的男人,他的表情格外專注,就好像在擺弄一件藝術品。這人的心理素質真的很強。普通人看到同類屍體,第一時間會嘔吐、惡心,而他卻能保持平常心。
梁督察見蘇念星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將白大褂遞給她,輕輕拍了下她的背,“我讓他其他部位蓋上,你隻要專心看手就行。”
蘇念星舔了舔嘴唇,她不僅要看,還得上手摸。之前光顧著解決彪哥的麻煩,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要與屍體零距離接觸,啊啊啊,好可怕。
她內心抗拒,腳根本挪不動,像尊石像呆立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她木然接過白大褂,甚至想不起來往身上套。
梁督察交待完蘇念星後,就進去找莫懷雨。
莫懷雨整個人都驚呆了,側頭看了一眼外麵的蘇念星怒不可遏,“你開什麼玩笑。我還沒聽說哪個算卦大師給死人算命的。你之前不是不信命嗎?怎麼突然間轉變態度了?”
梁督察幽幽道,“沒有頭就無法確定死者身份。失蹤人口處也沒有人能對得上。你讓我怎麼辦?公共關係科的張sir讓我拿初步進展報告,陳sir也打電話過來問我什麼時候能破案?我現在連死者是誰都不知道,我拿什麼給他?”
莫懷雨被他一通懟,有些不高興,“你彆跟我說這些。你讓無關人員進來看屍體就是犯規。我有理由把她趕出去。”
他找算命大師算卦確實違規,莫懷雨要是不同意,梁督察拿他沒辦法,不過他對自己這位朋友也算有所了解,他突然計上心頭,“你說她是算命大師,難道就不想知道她的上限在哪兒嗎?你想想她隻是扔幾次銅錢,讓你寫個字,看你的手就能猜出你的身份,你就不好奇她還有多少本事嗎?”
莫懷雨對未知事情永遠充滿好奇,他之前確實對蘇念星的算卦技能驚歎,雖然對方不可能教他,但是並不妨礙他想知道她究竟有多大本事。
梁督察見他不說話,又拿話誘惑他,“乾他們這行不給死人算卦。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破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莫懷雨瞪圓眼睛,原來是這樣,他勉強答應,“那好吧。不過她不能動屍體。”
梁督察失笑,“這是屍體,又不是金子,你以為她跟你一樣對死人感興趣。”
莫懷雨被懟臉色奇臭無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更衣室的人,“她都站在那兒好半天了,你確定她有膽子進來嗎?”
他們說話好一會兒了,她一動不動就跟中邪似的,可見對方膽子很小。嗯,莫懷雨現在不懷疑對方會對屍體動手動腳,他懷疑她壓根不敢進來。
想到之前那些站著進來,吐著出去的人,他心裡默默吐槽一句:膽小鬼!
梁督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注意到蘇念星的異常,不過他到底是多年工作經驗的老探長,並沒有當一回事,甚至能體諒蘇念星,“她就是個普通人,以前肯定沒見過屍體。你把死者其他部位蓋上,我去做做她的工作。”
莫懷雨點頭,不情不願將屍體蓋上,隻留下手掌部位。
梁督察進了更衣室,推了下蘇念星的肩膀,見對方終於活了過來,他鬆了一口氣勸她,“你彆害怕。死人就是死人,不可能變成鬼。就算變成鬼,他也不會害你。你是來替他找出死因,幫他伸冤的。他應該不會恩將仇報。”
蘇念星默默將白大褂套在身上,扣上扣子這才回答他的問題,“梁sir,不會勸人就彆勸。你這話不就等於告訴我這世上有鬼嘛。”
梁督察一時語塞,看著她推門而入的背影,無聲笑了笑,“還能說話,可見沒被嚇破膽,還好還好。”
他跟在蘇念星身後,見她站到死者麵前,抬頭看向莫懷雨,“死者是男是女?”
莫懷雨微怔,“男的。”他麵露古怪,遞給她一個透明塑料袋。
蘇念星不明所以接過來,“這是做什麼?”
莫懷雨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我怕你待會兒吐,先給你個袋子避免屍體被一次汙染。”
這話要多貼心就有多貼心,但是配合他的語氣就有點嘲諷的意味在裡頭,蘇念星剛剛還很害怕,被他一激,來了脾氣,“不用。我不怕。”
莫懷雨又遞給她一副藍色手套,法醫解剖時都會戴手套進行,一是為了安全不被感染,一是擔心在屍體上留下皮屑組織影響辦案。
蘇念星看著手套,遲疑著推開,她戴手套就沒辦法看視頻了,哪怕再輕再薄都沒用,她之前試過。
她抬頭看向梁督察,“我可以不戴手套嗎?你放心,我不碰其他地方,隻碰他的手。”
莫懷雨想都不想就拒絕,“這怎麼行。你手上皮屑組織沾到屍體會產生一次影響……”
他還沒說完,梁督察定定看著雙唇抿成一條線的蘇念星,“你確定?”
剛剛那麼害怕,現在卻要求不戴手套看手相,這姑娘年紀不大,性子倒是要強。
蘇念星很肯定點頭,梁督察接過莫懷雨手裡的手套,衝她點頭,“好。你看吧。”
莫懷雨急得不行,梁督察一個眼神掃過去,“驗的時候,把她的DNA排除不就行了。你還想不想看她算卦?”
莫懷雨無力反駁,擺了擺手,表示他同意了。
蘇念星強撐鎮定走到屍體左手邊,她微微躬著腰抬起自己的手,掙紮半晌終於小心翼翼碰上那隻手。蒼白如紙,冷冷地,她下意識閉上眼睛,不想看對方的掌紋,但是閉上眼睛後,人的觸覺會更加靈敏,她能清楚感受死者硬幫幫的手,那種涼涼又隱隱散發出臭味的感覺讓她隱隱不適。她猛地睜開眼睛,不行,絕對不能閉上眼睛,她視線落到掌心,這次有了畫麵。
這是鄉下,藍藍的天空,溫暖的陽光,柔柔的風吹著她的發絲,她的笑容是那麼甜美,她回頭衝他笑,溫柔地叫他的名字,“阿傑,快來追我呀。”
女人長著一張小家碧玉的容顏,皮膚白皙,笑起來時腮邊有兩顆小小的酒窩,她頭上戴著花環,跑得太急,發絲迎風飄揚,他指尖擦過她的發絲將她扣在懷裡。她抱著他的腰仰起修長的脖子彎起嘴角。
突然畫麵一轉,她被人從懷中扯走,男人抬頭看向凶巴巴的中年男人,他驚慌失措拽住女友的手,“你乾什麼?不要動阿顏。有什麼事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