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星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快了。”
梁督察將蘇念星送回冰室,就一個人開著吉普走了,讓她留在冰室等消息。
蘇念星有些不死心,“讓我一塊去吧。我保證不給你們添亂。”
梁督察卻堅持讓她留下,“如果對方有同夥,不肯交待,你就會被對方記住。為了你的安全考慮,還是待在這兒吧。”
蘇念星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的吉普車越開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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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坪村,琳琳和爺奶一起在地裡拔青菜,周圍的菜園零星有幾位村民忙活。都是明早要送到冰室的。
頭一天晚上要摘好,明早背了就走。
“這些青菜馬上就摘完了,明天你提醒老板,可不能耽誤人家開店。”阿爺細細叮囑孫女。
琳琳應了聲,繼續彎腰拔菜。
就在這時,有個村民從遠處跑過來,衝著菜園吼了一嗓子,“快去看看呐。村裡來了警察,把正魁家圍起來了。”
老人家聽到喊聲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懵了一瞬,琳琳卻絲毫沒有懷疑自己耳背,忙不迭衝爺奶道,“阿爺阿奶,正魁叔可能有麻煩了。我們去瞧瞧吧?”
他們倒不是打著看熱鬨的心思,想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阿爺聽到孫女的話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耳朵沒出毛病,忙扔下摘了一半的菜,走出菜園,“他怎麼會有麻煩呢?他都不出村子的。”
阿奶腦筋轉得快,突然想起一件事,“會不會跟琳琳老板有關?她那男朋友不就是來找正魁的嗎?”
阿爺“啊”了一聲,“那靚仔不是找正魁還錢嗎?再說琳琳老板也不是警察啊?”
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通,見其他村民都跑去看熱鬨了,人也跟在身後,“我們也去看看吧。”
琳琳背著裝了一半青菜的簍子,阿爺和阿奶跟在後頭,等人到了正魁家外麵,離老遠就看到村裡的爺奶輩站在外圍,門口停了許多輛警車,至少有四百多名警察將正魁家圍了裡層外層。
村民勾頭往裡張望,琳琳問站在她前麵的豁牙婆,“發生什麼事了?警察為什麼圍住他家?”
豁牙婆頂著那漏風的門牙,望眼欲穿,都顧不上回頭,“不知道啊,剛剛警察已經衝進去了,全部拿著□□,看樣子正魁犯的事不小啊?”
比琳琳來得早的村民們等累了,蹲在地上放鬆腿肚,互相交談到底發生何事?
正魁是村裡唯一的壯勞力,五十多歲也不出去打工掙錢,打了這麼多年光棍也不著急,但是他老實巴交,不愛與人說話。對於警察來找他,大家都犯起迷糊,他能犯什麼事呢?
“有沒有可能警察搞錯了?”
“這麼多警察怎麼可能搞錯。一定是他犯事了。”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有位村民喊了一聲,“快快快!他們出來了!”
琳琳已經找到好位置,這兒沒什麼人,隻有前方的警察維持秩序,聽到人來了立刻勾頭張望,入眼就看到蘇姐姐的男朋友身上穿著件防彈衣,將手1槍往槍套裡塞,他表情說不出的嚴肅,身後跟著兩個警員正押著正魁往外走。
村民們立刻鬨哄哄,“哎呀,真是正魁犯了法,手都被拷起來了。”
香江媒體很愛給民眾普法,報紙上經常會登案件報導。警察給市民戴上手銬,說明對方有重大作案嫌疑。就是不知道正魁到底犯了何罪?
“咦?那不是隔壁村的彩妮嗎?她怎麼會在正魁家?”
跟在正魁身後的是個女人,她們身上披著毯子,頭發胡亂地紮成一束,眼睛似乎不適應外麵強烈的光,伸手遮住眼睛,有個村民眼尖立刻認出來。
“彩妮四年前失蹤,她父母找瘋了,還登了報紙,怎麼會在正魁家?”
“我也記得這事,這是彩妮嗎?我記得長得很靚啊,這瞧著不太像啊。”
“像!一模一樣,她右臉有顆大黑痣。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咦,那個女人不是前幾年迷路經過咱們村,她怎麼也在正魁家?”曾經為女人指路的阿爺滿臉迷惑地呢喃。
人群中指著最後一個女人喊了一聲,“哎呀!這不是那誰誰誰嗎?她不是跟人跑了嗎?”
“誰啊?誰啊?”大家踮起腳尖勾頭往裡看,互相推搡著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警察們隻好維持秩序。大家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第一個出聲的村民指著琳琳,從側麵看,兩人確實有幾分相像。就是這個女人更瘦一些。
有個村民拍著巴掌終於想起來了,“哎呀,這不是琳琳媽嗎?她瘦得脫相了!”
眾人一聽是琳琳媽,也紛紛想起來,“對對對!是琳琳媽。”
琳琳阿爺擠開人群眯眼看著那個連站都站不穩的女人。兩人眼神不好使,又因為窮,不舍得買老花鏡,所以看了半天依舊看不清,隻得問琳琳,“是你媽嗎?是她嗎?她怎麼會在正魁家呢?”
這是個好問題,琳琳隻覺得周圍全是嗡嗡聲,明明不大,卻吵得她腦殼疼,她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消瘦的女人,十年前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那個溫柔愛笑的麵龐與眼前這人重疊,眼神不像、側顏不像、長得不像……但是警察扭頭指過來,她順著他指的方向側眸看過來時,兩人目光相接,琳琳突然淚如泉湧。
她是媽媽!她怎麼會瘦成這樣?她沒有離開家。
女人踉踉蹌蹌擠開警察走過來,明明沒什麼力氣,卻兩步就衝到包圍圈外,握住琳琳的手,帶著幾分不確定打量,“你……你都這麼大了啊?”
她常年關在地窖,不見陽光,皮膚長著紅紅的斑點,似乎是濕疹,瞧上一眼就起雞皮疙瘩,但是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
琳琳擦了擦眼淚,“媽!媽!你沒跑?!”
“真的是琳琳媽!”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其他人終於確定這人就是琳琳媽。
大家打量琳琳媽身上的穿著,再看看正魁被警員們扣住,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哎呀,這個衰仔太缺德了!”
這算是文雅點的罵法,其他村民就沒有這個好脾氣了,臟話不要錢似地往外蹦。
十年前琳琳爸出事,琳琳媽領了他的事故金,大家都以為她拋棄女兒跑了。誰也沒想到她居然就在紅坪村,而且離琳琳家隻隔著戶!
憤怒的村民們衝破包圍圈,揪住正魁的衣領,有的赤手空拳捶打他的胳膊;有的拿棍子敲他腦殼;有的個子不夠高夠不著,手臂不夠長,脫下身上的外套抽打他的背;有的站在外圍擠不進去,看到琳琳背簍裡有菜,撈起一把就朝正魁頭頂扔去,邊扔邊罵,“甘多人死唔見你去死!”、“你個死人白癡仔 ”、“你係米傻Hi啊,叼你隻狗,打Hi死你 ”……
照理說這些警察個個年輕力盛,人高馬大,不會擋不住這群老人家,但是他們沒有“儘職儘責”,幾乎所有人都在放水,讓這些憤怒的老人家衝到嫌疑犯麵前又捶又打,直到他們打累了,梁督察才象征性將老人家拉開。
琳琳阿爺阿奶平時洗得發白的上衣全是菜漬,老兩口頭發也亂了,胸口喘個不停。剛才就數他倆打得凶。
誰能想到呢,這個天殺的衰仔居然欺負他們可憐的兒媳,不打不足以發泄他們心中的憤恨。
正魁的臉被抽得紅腫,衣服更是臟汙不堪,聞訊趕來的記者們紛紛擠進人群拍照,記下這難得的場麵。
琳琳媽要跟著警察回去做筆錄,琳琳握住她的手倔強地看著警察。
梁督察示意她跟著一塊上車。
兩位老人家隔著車窗,朝兒媳婦一個勁兒道歉,如果不是他們糊塗,相信流言蜚語。如果他們一直堅持尋找兒媳,她也不會被歹人關十年之久。
琳琳媽搖了搖頭,撫了撫女兒柔順的發絲,“不關你們的事。”
警車開動,兩位兩人家潸然淚下,同時心裡也在慶幸著,她終於重見天日。
村民們看著記者們忙前忙後拍照,發出長長地一聲歎息,這個偏僻平靜的村莊用不了多久就會登上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被推上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