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星讓梁督察看看這擀麵杖有沒有什麼機關。
梁督察挑眉看著她,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後,接過擀麵杖,用刀刮去表麵的臟汙。看得出來這東西好些年沒用過了,因為是木頭,放在門後容易潮濕長了青苔,刮到表皮後,看到裡麵是常年用過留下來的麵疙瘩。不過他在刮的時候聽到一絲輕微的停頓。
要知道擀麵杖通常都是一塊木頭裁下的,不可能是拚接,會停頓肯定是有問題。
梁督察丟下衰仔雲廚房的刀具換上自己的軍刀,鋒利的軍刀刮後,看出這條拐杖有痕跡,類似於魯班木拚接起來的。
梁督察順著齒縫撬出中間那個塞子,裡麵的東西掉落下來。
衰仔雲驚呼,“真的有東西?你怎麼會知道這裡麵有東西?”
蘇念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示意他快看。
衰仔雲攤開一看,裡麵居然是地契,上麵是繁體字,蘇念星認得磕磕絆絆。
梁督察接過後,“是荔枝窩的地契,也就是說除了那些私人住宅,荔枝窩的土地全部都是屬於你阿爺的,現在是屬於你的。”
蘇念星恍然,怪不得郭昌盛要奪走地契呢。因為他祖宗就埋在人家地裡呢。
想到郭昌盛,蘇念星立刻讓梁督察帶衰仔雲離開,“這地方不安全。他的衰運是人為的,並不是真的倒黴。”
梁督察愕然,“你是說有人會對他下狠手?那些警察還沒撤呢。”
雖然金阿婆被抓了,但是犯罪現場還是要保護好,依舊有軍裝警守在各個地方。
蘇念星示意他先回去。
衰仔雲拿著地契跟在兩人身後,剛走出門口,就見郭昌盛帶著一夥保鏢出現在門口。
說起來郭昌盛出現在這兒並不是意外。他年輕時在外麵闖蕩,掙了點小錢,認識了風水大師,對方告訴他,荔枝窩這塊風水寶地如果用於修祖墳,他將來財路一定昌盛。他也確實這麼做了。但是他心裡隱隱有些擔憂,畢竟這地是屬於衰仔雲的。可衰仔雲一直沒有拿出地契,他也隻能使計,逼對方拿出來。
但是他老婆兒子都死光了,依舊不見地契蹤影,他已經放棄了。誰能想到蘇念星居然能算出凶手。而且她對衰仔雲的命相感興趣,她會不會算出衰仔雲的地契?為了地契,他推掉國外的工作,趕了回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蘇念星看到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冒著綠光,而是充滿警惕,尤其是他還帶了那麼多幫手,誰知這些人手裡有沒有槍?
梁督察上前跟郭昌盛寒暄,“郭老板,我們已經解決完這樁案子。你打算什麼時候給花紅?”
郭昌盛倒也爽快,直接助理拖著兩個拉杆箱,裡麵裝滿錢就這麼亮給他們看,“這裡是兩百萬,送給你們,不許將這個人帶走。”
蘇念星聽出來了,這人是警告他們不許多管閒事。郭昌盛遠比她想像得要陰毒,她剛要開口,梁督察伸手擋住她,扭頭攬住衰仔雲的肩膀,“他犯了一樁命案,我需要他回警局協助調查。他也願意配合我的工作。郭老板就不要強人所難。我還指著再破一樁大案升職發財呢?”
郭昌盛笑了,這世上的人隻要有弱點就好辦,“我認識你們銅鑼灣陳警司。等他退休後,我保你當上警司。這次來得匆忙,沒準備那麼多現金,這樣吧,我再給你開五百萬支票。這些足夠你逍遙快活。”
蘇念星緊張地握著梁督察的袖子,生怕他答應。但是她又沒辦法道德綁架他,希望他留下,畢竟他放棄衰仔雲就可以升職加薪,她總不能阻止對方收錢,不能阻止她渴望升職加薪的冤枉,讓他跟郭昌盛對著乾。這是強人所難。
郭昌盛看到蘇念星也跟著笑起來,“你算卦很準。我正好缺個占卜吉凶的算命大師。你跟著我做事,我給你年薪五百萬。怎麼樣?”
蘇念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能混到郭昌盛身邊。原先她期待走入富豪視線,這樣她的職業生涯一定能更上一層樓,但是等到她真的被對方關注,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明知道她放棄衰仔雲,他會有什麼下場,她怎麼能裝聾作啞。如果那樣做了,她跟郭昌盛這個劊子手有什麼分彆。她領著郭昌盛的五百萬工資,她能花得安心嗎?
她躲開郭昌盛眼神,幾乎是用儘了力氣閉上雙眼,又飛快睜開,大聲拒絕,“我不去!”
梁督察回頭錯愕看著她。
她明明膽小怕死還愛財,現在卻拒絕對方的高薪誘惑,這真的是她嗎?
她看著他,這一瞬間梁督察讀懂了她的眼神,她渴望他能跟她站在一起,他剛剛還在擔心自己拒絕郭昌盛,她會不會生氣他擋了她的財運,現在看到她勇敢站出來,他心中那塊大石終於落下,他彎了彎嘴角也跟著表態,“我們不要錢。我還是要帶走他!”
蘇念星長長舒了口氣,緊緊抓住梁督察的手腕,又用安撫地眼神看著衰仔雲,表示他們不會丟下他。
衰仔雲幾乎要熱淚盈眶。
村民們聽到動靜也趕過來,看到雙方對峙,不明白郭昌盛為什麼不讓衰仔雲離開。
衰仔雲這麼倒黴,隻會給村裡招來禍事,離開村子他們荔枝窩才能更加興勝繁榮,這是喜事啊。
站在郭昌盛身邊的王陽盛擺弄手裡的羅盤,緩緩開口,“世間萬物,盛極而衰,衰極則盛,星移物轉,陰陽互換。以往荔枝窩的黴運都集中在衰仔雲身上,如果他離開了村子,你們覺得下一個倒黴的人是誰?”
村民們一聽這話立刻將三人圍住,“不許走!衰仔雲,你是荔枝窩的村民,你走了,對得起我們每年給你發那麼多旅遊費嗎?”
“是啊,衰仔雲,外麵不是那麼好混的。你之前也出去打過工,不是落下一身傷回來了嗎?”
“就留在村裡吧。又餓不死。”
衰仔雲怎麼也沒想到往日這些村民罵他,打他,唾棄他,現在居然會求他留下。
太可笑了。
雖然蘇念星剛剛沒有說清楚,但是他隱隱已經聽明白了,他的衰運其實是跟郭昌盛有關。他隻是個窮人,郭昌盛讓他好運,他就可以受人敬仰,郭昌盛讓他倒黴,他就會受萬人唾棄,他就像郭昌盛玩弄的木偶,隨對方擺布。而郭昌盛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奪走他手裡的地契。
他怎麼可能甘心。
一想到他妻兒可能是因為他的打壓才沒錢治病,他就恨不得吃了他。
他常年乾瘦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他倔強地看著郭昌盛,似乎要把對方瞪出一個窟窿,如果他的眼神能化作一把利劍,他早已把對方砍個稀巴爛,他一字一頓道,“不!我要去!誰也不能阻止我。”
他環顧四周,聲音透著無情地嘲諷,“你們留我下來不就是想找個替死鬼嗎?說什麼為我好?當我是傻子嗎?”
“我為什麼會走黴運?還不是因為你們!”
一開始的確是郭昌盛搞的鬼,可謊言說百次,第一百零一次也不必再重複了,因為所有人都習慣將錯推到同一個身上。他就是那個倒黴鬼,受氣包。
村民們不自然地躲開他目光,“哎,你怎麼說話呢?”
“我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沒文化又沒手藝,出去做事能養活自己嗎?”
“就是!你自己什麼體質,你不清楚嘛。就不要禍害彆人了。”
……
這些話衰仔雲早就聽膩了,以前每聽一次他就會更加自卑,但現在他卻是出奇的冷靜,他聲音就像石子被重物碾過,沙啞而粗糲,“不必了。”
梁督察示意村民們讓開,但是沒有人肯讓。所有人全都看著郭昌盛,似乎隻要他下令將衰仔雲綁回屋,他們都會照做不誤。
梁督察見他們不聽話,無法再維持表麵的善意,立刻掏出槍對準村民,“快讓開!妨礙公務最高判十四年。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村民們見他拿著槍指著大家,哪裡見過這陣仗,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紛紛倒退三步。
隻有保鏢們沒有退,全都擋在郭昌盛麵前,手伸向懷裡,等著老板吩咐。
蘇念星心裡一個咯噔,懷裡那是槍嗎?這些人居然真的有槍?
梁督察朝著天空虛晃一槍,槍指著郭昌盛前麵的保鏢,沉聲道,“郭老板,你可要想好了,軍裝警馬上會趕來的。如果真的發生槍戰,你們同樣逃不掉。你是個生意人,又不是古惑仔,何必鬨得那麼僵?”
雙方對峙片刻,不遠處軍裝警匆匆往這邊趕,郭昌盛眸光陰沉,幽幽打量梁督察,“我記住你了!”
梁督察彎起嘴角,“謝謝!我叫梁安博,警號:56428。”
郭昌盛萬年不變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他深深看了對方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梁督察卻在對方轉身時笑道,“郭老板,我們已經幫你抓到殺兒子的凶手。你不把花紅留下嗎?還是你想反悔?”
郭昌盛沒有回頭,揮了揮手,助理留下一箱現金,示意其他人跟上。
梁督察拎著箱子,帶著蘇念星和衰仔雲往住的地方走。等蘇念星將行李搬上車後,吉普車駛離荔枝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