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岑家的仇。更記得父母的叮囑。
他能順利活到現在,靠的是父母的苦心孤詣。命隻有一條,太過放肆,怕不是去地府,還要被父親彈腦殼。
他喜歡父親,但不喜歡彈腦殼。
容九看著驚蟄,驚蟄也看回去。
驚蟄很澄澈。
他這些年,在北房一直都是乾乾淨淨。
驚蟄也有意這麼做。
皇宮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走進去,不管怎麼樣,都會被卷入其中。隻能儘可能地不在漩渦中心,不去見到那些晦澀,就不會被這座腐朽的宮城拖入地獄。
容九帶著分玩味:“可你不找麻煩,麻煩就不會來找你嗎?”
驚蟄想想錢欽,想想明嬤嬤,想想係統,又想想姚才人,在容九的眼皮子底下軟了下去,化成一灘水一動不動。
這灘驚蟄水還喃喃:“好難,可惡……”
碎碎念,碎碎念。
他很少在彆人麵前這樣,除了明雨。
明雨嘛,是他最聊得來的朋友。
至於容九……
驚蟄看著他那張昳麗的臉,又活了過來。多看幾眼容九的美麗,就又覺得有了點希望呢。
他重整旗鼓,笑眯眯地和容九又聊了起來。
其實要和容九聊天,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正如明雨告誡的那樣,容九這種人一看就脾氣不好,氣勢大,說上十句,他
不一定會回應一句,實在是沒趣。
但驚蟄不在意。
他說上十句,容九回一句,他就能繼續再說十句。當然,驚蟄本來也不是那麼多話的人,隻是容九話少,又是朋友,想要處下去,總得有一個主動的人。
容九總是非常主動送禮,那他主動聊天怎麼了?
這叫有來有往。
不過拿人手短,容九送的東西,已經逐漸誇張,驚蟄不願自己的手繼續短下去,非常認真思索過要給容九送什麼。
可容九看起來像是個貴公子,什麼都不缺的樣子。
驚蟄思來想去,容九臨走時,還是主動問了。
“你想回禮,不知要送什麼,便直接來問我?”容九站在門外挑眉,“送禮,不是講究驚喜?”
……講究什麼驚喜?
像今天這樣,直接揣著好大一顆墨玉過來嗎?
那是驚嚇吧!
驚蟄:“合心意,總比驚喜來得重要。”
他笑了笑。
“直接問,也比胡猜要好。”
容九略一頷首,算是認可了驚蟄的歪理。
“近來天冷,我缺一雙手套。”
驚蟄猜容九家大業大,怎麼可能真的缺一雙手套?不過這是容九點名要的,他自然要辦。
……其實,他還是會點針線活的。
沒辦法,北房的人,就是要自力更生,不然衣服破了,可沒人給你補的。
“那顏色可有喜歡的?”
“都可。”容九揚唇,嘴角勾起個令人發怵的弧度,“不過不太喜歡紅色。”
那血從女人的口中嘔出來,滴滴答答地落滿床榻,如同蜿蜒的蛇形,吐出勾魂的怨毒。她軟倒在床上,一雙美麗的眼睛,憎恨地注視著他,掙紮著張開嘴。
——你怎麼不去死呢?
“容九,容九?”
驚蟄見容九出神,叫了幾聲也沒回,下意識捉住他的手。
入手冰涼得很。
男人的皮膚冷白,這溫度,也好似如玉般冰冷,讓驚蟄抖了抖。
驚蟄許是擔心,不由得踮起腳,伸手要去碰他的眼,隻是還沒碰到,容九已然回神。
驚蟄望著他,眼眸明亮得很,好似一隻趴在巢穴旁探頭探腦的稚鳥,澄澈又乾淨。
容九想起的卻是那一夜。
那一具軟化,窩在他懷裡哆嗦顫抖的身軀。
分明姿態無一處不透著放蕩,可眼底卻落著一層濕漉漉的雨霧。
既懵懂,又可憐。
脆弱,乾淨的東西易惹人憐愛。
卻也容易招致災殃,滋生摧毀的惡欲。
無辜啊……
無辜有時,便是最大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