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買到的?”
驚蟄甕聲甕氣地說,鼻子紅彤彤的,是剛才被容九狠狠擦了,連帶著整張臉,都被好好收拾了一遍。
他坐在台階上,抱著匣子,就跟抱著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片刻都不願意離手。
“你家出事後,所有家產全部充公,使些手段,還是能買到的。”容九輕描淡寫地將這事帶過,“雖不能掛在你的名下,不過等你出宮,可以去看看。”
驚蟄將地契看了又看,出宮是何其遙遠的事,可捧著這份地契,仿佛又有了某種可以抓在手心、沉甸甸的重量。
驚蟄輕聲道:“我從來沒想過,能有這樣的機會……”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容九:“驚蟄,可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他的手指,克製而緩慢地觸碰驚蟄的耳朵,敏|感的地帶,不過輕輕一碰,就猛地紅了。
男人優雅微卷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尤其是他靠近時,那低沉悅耳的嗓音,就像是跳動的音符。
驚蟄揉了揉耳朵,小心地將地契折疊起來。他出神了一會,小聲說道:“容九,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他有點不好意思,連語言都帶著幾分緊繃的試探。
這對驚蟄來說,並不容易。
請求彆人的幫助,好似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以至於連開口都先細弱三分,帶著小心翼翼。
就像是跌跌撞撞,趴在洞穴口的小獸,時刻都準備逃走。
要是容九拒絕了他,隻怕驚蟄也隻會立刻縮回去,然後蜷|縮在洞穴深處舔毛,安慰自己這也是應有的事。
“你想做什麼?”容九的眼神帶著某種病態的偏執,毛骨悚然的涼意沉浸在語氣裡,揉碎成魅惑的詞語,輕輕地籠罩在驚蟄身上,“驚蟄,說出來。”
仿佛是在誘哄著驚蟄,將心裡最深沉的欲|望吐露出來。
驚蟄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想請你幫我……去這宅子前院的,池塘裡撈一撈,可能會找到些東西。”他沉默片刻,知道自家的事,容九怕是查得差不多,也沒有隱瞞。
“如果還在……那大概,是當初,我家出事的緣由。”
驚蟄珍惜地看了幾眼地契,而後遞給容九。
容九挑眉:“做什麼?”
驚蟄:“這是你買下來的,現在是你的東西。”
趕在容九發火之前,驚蟄急急又道。
“不是我不喜歡這份禮物,我很喜歡。”他抿著嘴,輕輕笑了起來,“可是,我到底是在宮裡,這東西在我身上,不安全。”
他屋裡不安全的東西太多,再多個地契,本也無傷大雅。
可正因為這是他家的地契,驚蟄才慎之又慎。
哪裡都不安全,不如放在容九那裡。
“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多謝你容九。”驚蟄斂眉,“等我有足夠的能力,我會將它取回來。”
既是禮物,就該大方收下
。
雖然這份禮物珍貴到驚蟄不知如何是好,但驚蟄不會推辭。
他不願,也不想傷害容九的心。
從驚蟄戀戀不舍,把地契交換給容九的動作來看,的確不像是要推辭的樣子,可容九的氣息還是更沉鬱了些。
驚蟄歪頭看著他,正想說話,卻發現容九的衣襟濕透處非常明顯,他尷尬地哎呀了聲,“這可怎麼辦……你的衣服太明顯了。”
如果隻是裡麵的衣服濕透了還好,驚蟄之前給容九做了那麼多套衣裳,送出去了幾套,那壓箱底的還有呢。
可這是外頭的侍衛服……驚蟄可就沒有那麼大的能耐縫製。
容九:“無妨。”
驚蟄苦著臉,說是無妨,可這樣走出去,不就一眼被人看到嗎?
這麼尷尬的位置,想說是喝水撒的都很難。
他抽|出手帕,欲蓋彌彰地擦了擦容九的胸口,原本還想讓他彆不高興了,結果這手掌摸上去,摸著摸著,就下不來。
容九氣笑了:“摸著舒服嗎?”
驚蟄下意識回答:“很舒服。”
硬邦邦的胸口底下,也不知那皮肉是多麼緊致,摸著就真叫人羨慕。他也想要有這樣的身體,勻稱又健美。
這話一說出來,驚蟄的身體就僵住,一點點看向容九,正看到他挑眉,似笑非笑望著他。
驚蟄:“……”
啊啊啊啊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指給抽了回來,倒退了幾步,僵硬,不自在地說道:“這鍛煉得還挺好的,是,怎麼練出來的?”
背在身後的手緊張地搓了搓。
仿佛還能感覺到那硬邦邦的感覺。
“打小練出來的。”容九淡淡說道,“從前教習的武師傅裡,有個算是我舅舅的人。”
驚蟄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在容九嘴裡第一次出現的“舅舅”,應當是個不太一樣的人。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冷冷淡淡,卻還留著少許溫度。
和從前提起父母時,陰鷙的寒意截然不同。
驚蟄:“你的舅舅,很關心你?”
容九:“家中事難以插手,但尚可。”
驚蟄揚眉,眉梢帶著笑意。
容九伸手去碰,指腹擦著眼角,留下淡淡豔紅的痕跡,卻沒有過分用力,生怕碰碎了這份鮮活的愉悅。
“做什麼這般高興?”
他有時不明白,輕易的一點小事,就能夠讓驚蟄這般快活?
人怎麼會這麼容易滿足?
驚蟄:“在容九年少時,除卻父母外,還是有人在關心你,這讓我感到高興。”他背著手,坦然地說道。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出身,若是完全不被期許而降臨,的確無比痛苦。
驚蟄難免為容九難受。
……可總算讓他知道,在遙遠的過往裡,也不是所有人都染著殘酷的血色,連一點溫暖都不給予容九。
這一
點點的小事,就足夠讓他高興。
容九:“一時哭,一時笑。你的情緒多變,倒比夏雨陰晴不定。”
驚蟄不滿地說道:“我再怎麼陰晴不定,都比不上容九你。”方才他將地契遞過去時,容九那冷冽的寒意仿佛要殺人,這才叫翻臉不認人呢!
要不是驚蟄已經逐漸習慣容九這變化多端的脾氣,怕不是得被嚇得一哆嗦?
容九一手端著那匣子,慢吞吞:“真不要留在自己身邊?”
驚蟄捂住自己的眼:“你莫要再誘|惑我了,快些收回去。”他當然想把東西留在自己身邊,這不是不安全嘛!
容九的手靈巧一翻,就把東西收起來。
驚蟄這才鬆了口氣,就聽到容九略帶冰涼的話:“再提一個要求。”
驚蟄茫然地抬頭。
“地契我收回去,你的請求微不足道,再提一個要求。”
驚蟄有點懷疑,容九是不是剛才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難道容九覺得,他把地契暫時交回去保管,就相當於禮物沒送出去嗎?驚蟄剛才那麼多的感動都沒瞅見?
而且那個要求哪裡微不足道了!
這可是要冒著很大的風險,要是找到的東西真的涉及黃慶天與黃家,那就意味著要和整個黃家對上。
容九到底懂不懂這份危險的含金量啊!
驚蟄:“沒有。”
他覺得那份地契就是最好的禮物。
“可以有。”容九的薄唇抿著時,透著幾分難以靠近的陰冷,“你必須再想出來一個。”
驚蟄不能理解:“你方才送我的東西,我很喜歡。沒必要再有多的。”
這禮物還能上趕著強買強賣?
“不夠貪婪,沒有野心,你該有更多的欲|望。”容九循循善誘,就像是在教導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你應該利用我。”
驚蟄太過溫良,等他主動意識到這點,怕不是得百年後,容九沒有這麼多耐心。
驚蟄哽住,艱難地打量著容九。
“你讓我,利用你?”
“愛慕你的人,可以成為座下的馬前卒,親近的友人,會是最堅實的盾。”容九平靜的聲音裡,充斥著詭異、瘮人的冰涼,“抓住他們的弱點,踩著他們的隱痛,你應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驚蟄有點艱難地搖頭。
“做不到?”
點了點頭。
容九淡定點頭:“那就從我開始。”
驚蟄驚恐地搖頭。
那速度飛快。
容九:“驚蟄,近在咫尺的力量卻不去使用,是一種浪費。”他歎息著,“這會讓你脆弱。”
驚蟄很努力想要跟上容九的想法,可是無果。可能這就是變態和正常人的差彆吧?
驚蟄在心裡吐槽,抓住容九最後一句話:“容九,你在擔心著什麼?”
“溫良的人,容易夭折。”容九麵無表情地說道,那語
氣太過平淡冷靜,如同凍結的冰層,“遇到危險,你該把所有能利用的,掩護著的人都推出去。”
容九低垂著頭顱,淡淡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聲音分明無比冷漠,卻莫名叫人緊繃,在那底下壓抑著的、卻是濃烈到瘋狂的感情。
所有的隱忍與克製,堪堪維持住了正常的假象。可那森然的瘋狂,卻是從話語裡滲透出來,叫人發寒。
驚蟄:“……我不能,這麼做。”
他做不到這樣,甚至無法想象自己要是變成那樣的人,會是什麼模樣。
“其他人的命,難道就不重要?”
他或許不會在乎陌生人的性命,可不代表自己會去……掠奪。
“當然不重要,”男人的聲音充斥著刻薄的惡意,暴戾的殺意再無掩飾,“任何一人的性命,都比不得你重要。”
他抓住驚蟄的肩膀,黑沉的眸子裡是濃鬱的暴躁,帶著某種壓抑的殘忍。
“絕不要有愚蠢為誰去死的念頭,”鋒利的話語宛如看穿了驚蟄的心,“任何因你活下來的人,我會親手扭斷他們的脖子。
“你救一個,我就殺一個。”
…
驚蟄到底沒提出要求,但被迫答應,下一回見麵的時候,要提出自己“想要”什麼,這讓他有些哀怨。
因為容九這話,驚蟄也反過來要求容九少殺人。
儘管那個時候容九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但他到底是答應了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殺人是那麼隨便能做的事嗎?
驚蟄隻要一想起這個,就有些歎氣。
他不是不知道容九在擔心什麼,可要他做到容九的“教導”那般,驚蟄是做不到的。
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像容九那樣?驚蟄想,可是容九也不是那樣的人呀。
容九有情。
至少容九喜歡他。
驚蟄忽而明悟。
由愛故生怖,正是因為容九在意他,所以他,也成為了容九的弱點?
如容九所說,掌握了彆人的弱點,就可以輕易地操控他。
而他在乎驚蟄的命。
為此,他希望驚蟄變得自私些,更為肆無忌憚,成為能夠毫不猶豫利用其他人的……人。
彆說救人了,容九更希望他學會殺人。
驚蟄癟嘴,好吧,可就算是這樣,能讓他豁出性命去救的人寥寥,一旦真有這樣的人,那肯定是他無比在乎的人……這怎麼搞,容九想得這般遙遠,這麼見微知著嗎?
一想到他們的話題到底是怎麼八匹馬都拉不回,驚蟄就有點崩潰。
他們最開始,難道不是在聊生辰禮物嗎?
“快快快,把人給運進來!”
直殿司外,忽然響起喧嘩聲,哪怕正在屋內一邊出神,一邊處理事務的驚蟄都聽到了。他撇下毛筆,三兩步趕了出來,就看到好幾個太監抬著個血肉模糊的人進來。
驚蟄聞著那血氣,忍不
住皺眉。
他快步走了過去,原本鬨哄哄的場麵一靜,在看到他來後,圍著的太監內侍都主動分開,讓驚蟄得以看到裡麵的人。
“來複!”
驚蟄大為吃驚,這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太監,居然是來複!
“這是怎麼回事?”驚蟄蹲下|身,去摸來複的脈象,已經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地步,“這是受了刑?”
他看著來複幾乎被打爛的後腰臀部,臉上露出不忍。
抬著來複回來的,是平日裡和他走得比較近的內侍。
其中一個帶著哭腔說道:“我們,我們隻是在宮道上,遇到了太後娘娘的攆車,來複隻是跪下來的動作慢了些,壽康宮的嬤嬤就說,說來複不敬太後,壓著他打了二十棍。”
這後宮裡的刑罰,不能隻看計數,得看上位者是怎麼想的。
要是沒打算把人給弄壞,那就算打上三十棍,躺著休息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可要是真的想要給人打死打殘,彆說二十棍,就算是五棍十棍,那也是足夠的。
眼下,來複的情況,就是後者。
來複這情況太過嚴重,驚蟄不敢自專,去將薑金明給請了過來。
可縱然薑金明來,也頂多是慰問幾句,讓人把來複抬著到了屋內休息去。隻他身上的傷勢那麼嚴重,隻是休息,是不可能痊愈的。
薑金明歎了口氣,叫來了個小太監,如是如是吩咐了幾句。
驚蟄看著那人出門,低聲道:“掌司仁善。”
剛才,薑金明是讓那個小太監去禦藥房一趟。以他們的身份是不可能請來太醫,就算是跑腿的藥童也是如此。但依據傷勢,形容一二,再開個藥,多少還是可行。
隻要能掏錢。
這錢,明顯薑金明打算掏了。
薑金明歎了口氣:“隻是求個心安。”他剛才看過來複的傷勢,就算能好起來,身體也定然會留下嚴重的後果。
驚蟄:“掌司,太後娘娘仁慈,怎會做出這種……”
他猶豫著沒說下去。
壽康宮這位太後到底仁不仁慈不重要,可她做出來的模樣就是如此,那至少在明麵上,肯定不能做出這般殘忍的事。
這也是為何出麵的是壽康宮的嬤嬤,卻不是太後的緣故。
以太後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可能會自己下令?自然是底下的人自己體察上意。
可到底是出了怎樣的大事,才叫太後如此暴怒?
薑金明:“黃家被彈劾了。”
短短的幾個字,讓驚蟄愣在當下。
那難得的僵硬,讓薑金明都看了過來。驚蟄沒有著急忙慌地掩飾自己的神情,反倒是順勢露出個驚恐的表情,壓低著聲音:“這,這怎麼會呢?”
薑金明隻是直殿司的掌司,又不是直殿監的掌印太監,能知道點朝廷的風波已是不錯,哪裡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不過,一些隻言片語,還是略有耳聞。
“聽說是從
前的舊案,”薑金明一邊說一邊搖著頭,“太後已經去了幾次乾明宮,可陛下不肯見她。”
太後當年能入主中宮,和她出身黃家有著偌大的關係,而她在成為皇後後,又庇護著黃家。
這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
景元帝想要對黃家動手,太後怎可能甘願?
可景元帝不見太後……
那是不是說明,這一次的彈劾,其實正有景元帝的授意?
皇帝,對黃家動手了。
壽康宮內,再次铩羽而歸的太後氣得將殿內摔個稀巴爛,臉色都猙獰起來。
自從景元帝在壽康宮殺了章妃後,太後就有這種隱約的預感。
從前皇帝雖然肆無忌憚,可和太後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帶著一種扭曲的和平。
那時,景元帝暴躁嗜殺,整個後宮一直籠罩在壓抑的氛圍裡。儘管如此,太後卻無比懷念那段時間。
因為,那時的景元帝透著一股陳舊的腐爛氣息,仿佛隨時隨地都能從石像崩塌成石塊。心照不宣,太後和皇帝都知道,皇帝可能要死了。
景元帝在位,雖然手段殘暴,可勉強算得上勤政,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了,該做的事情也做了,身為一位皇帝,他或許不夠仁慈,可政事上卻沒什麼差錯。
倘若他要死去,卻沒有任何的子孫後代,這無疑是一大|麻煩。
而在景元帝幾乎不可能有後代的前提下,兄死弟及仿佛就成為某種必然的選擇。
或許是為此,景元帝待幾個手足,還是有點手下留情。
雖然不多。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太後意識到,這頭昏昏欲睡,對許多事情並不感興趣,也不在意的凶獸,忽而睜開了眼。
他不僅是睜開了眼,更是露出了猙獰殘酷的內裡,比之以往更要發瘋,也更加癲狂。
太後本來應該高興。
景元帝越是肆無忌憚,那岌岌可危的聲名,就更剩不下多少。
滿朝文武對景元帝的不滿,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當初皇帝在登基伊始就屠殺官員的行為,早已經惹怒了他們。正如乾燥的草垛,隻待一把火苗落下,就能徹底吞噬掉一切——
可偏偏,太後留意到了異樣。
景元帝醒了。
或者說,是他願意重新睜開眼,注視著整座皇城。
她能嗅到令人不安的變化。
本該手握權杖,在皇位上腐朽老去的天子,不知何故注入了鮮活的氣息,仿佛活轉了過來。
景元帝召見了太醫院的宗禦醫。
乾明宮的消息,太後探不到,可太醫院,她還是能插手一二。
對於這位宗禦醫,太後自然查得一清二楚,畢竟他是經由皇帝的手進來的太醫院。
這樣的人物,不仔細查一查,怎麼能行呢?
他年紀四十來歲,性格有些古怪,常年不在太醫院,反倒是在京城的各處坐診,免費給窮苦百姓看病。
而且,尤其喜歡看疑難雜症。
如果在路上看到令他心癢癢的病人,他會立刻上前詢問,如果病人願意被他看病,那自然皆大歡喜;可要是遇上那不樂意的,他就將人給砸暈帶走。
↓本作者白孤生提醒您最全的《可是他長得美啊》儘在[],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是一位非常獨特彪悍的大夫。
這樣一個醫術高超的大夫,在太醫院蹉跎了這麼久,卻遲遲不肯離開的原因……結合他的怪癖,太後自然能猜得出來。
能勾得住宗元信在太醫院坐鎮,隻可能是因為景元帝身上那毒。
而現在,景元帝召見了宗元信。
在過去數年間,他從未有過任何一次,讓任何太醫踏足乾明宮!
景元帝,不想死了。
太後掰住桌角,露出無比陰冷的表情:“說不想死就不想死,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掃向身邊的女官,語氣森冷。
“去把貴妃給我叫來。”
當消息傳到鐘粹宮時,黃儀結正在給自己描畫著眉毛。銅鏡裡的貴妃瞧著,正是如玉的年華。
雨石站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地將玉釵給戴上,欲言又止。
黃儀結看著鏡子中的雨石,笑眯眯地說道:“有什麼想說就說,咱們兩個的關係,還需要這麼躲躲藏藏嗎?”
雨石:“娘娘,黃家被彈劾,若是真的出事,那……”
黃儀結平靜地說道:“黃家,不會出事。”
雨石並沒有鬆口氣,因為來自壽康宮的傳召,就跟催命符一樣,令她露出焦慮的神情。
“可是娘娘,這次,黃家是因為舊事被查,也不知道那該死的言官,到底是從哪裡找到要命的證據……”
身為貴妃的親信,雨石自然比其他人知道得要更多些。
黃家,是在大半月前被彈劾的。
起初言官上奏之事,隻是一些小事,如侵占良田,逼迫良民為奴等等,這些在世家大族看來,也不是多大的麻煩。
誰家沒有不著痕跡地兼並良田?那樣綿延百畝,千畝的族田到底是怎麼誕生,想必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有了地,自然是要足夠的農奴去做事,於是采買也就跟著出現了。
黃慶天也是如此,哭訴幾聲,辯解幾聲,這事情就這麼過去。
過往多年,一直如是。
可這一回,這言官卻不知道從哪裡掌握了證據,硬生生攀咬著他,就像是一條瘋狗。
儘管黃家是太後的娘家,可一旦言官占據了上風,那些聞風而動的諫官,也會隨之而來。
縱是聖人,都經不起錙銖必較,更不說黃慶天了,早前那幾日,的確是忙得焦頭爛額。
不過,事情總是會擺平。
不外乎權錢名。
隻是,就在黃慶天以為此事已經結束,稍稍安心不到兩日,戶部左侍郎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朝堂上揭發戶部尚書黃慶天在十三年前的貪汙案裡,將所有罪責都推給下官,隱瞞自己才是真正貪汙之人等種種罪行!
此事一出,滿朝嘩然。
十三年前,黃慶天還隻是戶部侍郎,就坐在原本左侍郎這個位置上。
戶部出了貪汙案,哪怕判處下來和黃慶天沒有關係,可黃慶天還是被外放了幾年,才又重新回來。
在官場上幾經輪換,再一次成為戶部的官員,卻已經是戶部尚書這樣的高位。
當年那件貪汙案,不少人還留有印象。
正是因為黃慶天在那次事件裡秉公處理,非常果斷,這才給人留下了鮮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