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的唇過薄,抿著時,有種淩冽的寒意。從這張漂亮的嘴巴裡吐出來的話,更是帶著陰鬱的鋒利,刺得人心悸。
他是一頭美麗,危險的獸。
潛藏在昳麗外表下,濃稠的惡意幾乎撲麵而來,驚蟄也學著他抿緊了唇,一種奇異的感覺古怪地爬遍了身體。
這讓驚蟄下意識,變得更加慎重。
“為何不回答?”
容九的聲音優美,動聽,帶著微卷的韻感,驚蟄很喜歡聽他說話時,舌頭在口腔裡彈動的音節。那種微妙的音律,輕輕敲擊在耳邊,總會叫他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這是一種無法壓製的本能反應,哪怕那話本身,就帶著怪異殘忍的語氣。
他忘記回答容九的話。
男人的眼底幽深濃黑,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龐邊上,少許碎發因著剛才的摩擦,不可避免落下……那畫麵很美,輕而易舉地抓住了他的全部。
他甚至都沒有覺察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美麗是一種可怕的利器,漂亮的外表柔和了內裡的淩厲殘酷,就像是包裹著甜蜜毒|藥的利刃,輕巧地紮穿獵物的心口。
……直到冰涼的手指摸上驚蟄的臉,男人低頭吻住他。
綿長的吐息在唇間過度,這個吻,輕柔得不像是容九的喜好。
他更偏於掠奪,掌控,甚至,是帶著點粗暴,混雜著血氣的吻。
驚蟄略有緊張地抓住容九的肩頭。
“呼吸。”容九冷淡的聲音裡,似是帶著聲歎,“張開嘴。”
驚蟄順從著容九的意思,下意識張開了嘴,舌頭靈活地擦過他的上顎,敏|感得他哆嗦了下。
手指緊張地鬆開,再抓緊,把容九胳膊,肩膀的衣裳都抓住了皺褶。
直到驚蟄頭重腳輕,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剛才看著容九屏住了呼吸,連他的話都沒回答。
有點呆耶。
……不不不,這不能怪他。
容九的美麗帶著危險的鋒芒,有時隻是多看他幾眼,都輕易會被刺傷,卻偏偏無比誘惑。
正如剛才那句問話,是如此不懷好意。
卻也輕易帶著豔麗的美。
容九並不忌憚在他麵前,露出殘忍的一麵。可這也帶來某種令人不快的驚悚,就棲息在驚蟄的脊背。
不明顯,卻總在某個時刻,提醒著驚蟄——掉以輕心,是壞毛病。
驚蟄摸了摸容九的頭發,聲音帶著幾分軟綿綿:“……我不能為你做決定。”總算,他才想起,要給予這遲來的答複。
抓著那碎發,白色,與黑色,將手指的白皙,襯得有些透明。
驚蟄緩慢,沙啞地說下去,“隻是……不要再用這樣的事情,來刺探我。”
這話多少是需要鼓起勇氣,因著剛才的容九看著,實在太不對勁。
驚蟄並不傻,容九所問的事,必定與他有關。
那種寒毛聳
立,害得雞皮疙瘩遍身都是。
不過在剛才接吻後,容九的心情,好似又好了一點。
真奇妙。
驚蟄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某種程度上,他是這麼輕易就能掌控著容九的情緒。
這麼個寡言冷酷的男人,至少此刻,的確待他真心。
他能聽到那微微加快的心跳聲,與驚蟄自己的心聲幾乎相融。
語言,肢體,或許能騙人。
可這細微的身體反應,卻是另外一種沉默,坦率的語言。
“如果你更直接來問我,我才能更坦誠地回答你。”
驚蟄抬起頭,看著男人蒼白冷漠的側臉。
他的每一句話,都非常輕緩,不帶任何的情緒,他並沒有為此生氣,隻是覺得,容九和他的溝通上,或許再做些改進就好了。
容九:“我不會問你。”
驚蟄挑眉,這是一個他從未想象到的回答。
“你不會問我,你剛才不就……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將真正的問題拋出來問我。”驚蟄下意識說了半句話,忽而意識到容九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白眼,“你真狡詐。”
“對你,還不到萬分之一。”
容九抬手,扯下驚蟄的冠帽。
“你彆亂動,我的頭發……我待會還得回去直殿司呢。”
驚蟄這下真的有點生氣,清亮漆黑的眼睛瞪了眼男人,自顧自地挽著頭發。
他覺得自己披頭散發,就像是個傻瓜。
容九的手指穿插在驚蟄的發間,淡淡的香味彌漫著,是那發油的味道。
蒼白的手指抓起一縷頭發,纏繞在指間。
如同一道無形的束縛。
容九低著頭,將發尾拉到唇邊。
他吻著驚蟄的發尾,垂下的眉眼冷漠,森長的睫毛落下暗影。與其冷硬的氣勢截然相反,那動作無比輕柔,沒有半分的顫動。
驚蟄怔愣著,被這個畫麵無聲地衝擊著,竟是連動作都停下,一種怪異的觸感在身體裡亂竄,無聲無息的欲|望滋長,一瞬間,莫名的衝動淹沒了他的理智,他拽住容九的衣襟。
力氣之大,倒是將全不防備的男人,扯得一個踉蹌。
這對容九來說,幾乎不可能。
隻是他不抵抗。
就這麼順從著驚蟄的力道,被溫暖所覆沒。
驚蟄生澀地吻著容九的唇角。
容九的唇角微微上揚,“這可不叫吻。”
在皮膚接觸的暖意裡,驚蟄的呼吸,也變得有幾分急促。
“總不能什麼,都隻做你喜歡的事。”
驚蟄後退一小步,卻被腰間突然出現的胳膊嚇了一跳。男人像是不願意他離開,他退一步,容九就跟著往前進一步。
“為何不能?”容九的聲音,帶著幾分難以覺察的笑,“沒有多少人能違抗我。”
當然,也還是有的。
隻是敢於違抗的人,多是
已經死了。
驚蟄不知容九在想什麼可怕的事,他有些慌亂地抿著嘴,隻有這樣,才不將那奇怪的羞澀流露出來。
他們分明有過更激烈的接觸,可是剛才輕輕貼著,這轉瞬的暖意,卻讓驚蟄感到恍惚。
當然,當然,容九的話,哪怕是恍神的他,多少還是聽了進去,自然,也就有了反駁。
“你的下屬怕你是理所當然,可我不是你的手下,我不想怕你呀。”
驚蟄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畢竟他的心神,還陷在剛才軟綿的感覺裡。
他藏在袖子裡的手狠狠地掐著指間,唯獨這樣,才能在迷離的曖|昧裡,抓住一點點清明。
他胡亂地想著剛才的交談,他們在說什麼來著……啊,是在說容九狡詐。
驚蟄:“什麼都不與我說,卻來問我的意見。難道就不怕,我給出來的,是完全不能用的看法?”
容九:“隻要你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他說得隨意,手裡還抓著驚蟄那一縷頭發在把玩。
驚蟄的頭發,比從前變得黑了些。
摸著,也很是絲滑。
那種毛毛躁躁的感覺消失了許多,這或許,也和驚蟄近些時候吃的藥有關。
那些苦澀的藥汁,吃下去並不容易。可驚蟄在堅持下去後,也能感覺到身體日漸的變化。
他入宮時,年紀還小。
就算有陳安的庇護,可明麵上,也不能太過照顧。該做的事情,該有的處罰,一樣都沒少。小小年紀,就做了不少苦活,這身體自然落下虧空。
再加上,陳安生怕驚蟄被人發現端倪,送來壓製身體生長的藥丸,也帶著過於陰寒的藥性。
這些,全都堆積在身體內。
年輕的時候,這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就算染病,也能很快好全。可要是上了年紀,這些虧空,總會在該爆發的時候,將該受的罪都找回來。
“我沒有那麼多想做的事情。”驚蟄的聲音很輕,帶著幾分飄忽,“容九,我可不是貪心的人。”
“你可以是。”
驚蟄忍不住笑,冷漠的人,卻在這種無關的小事上糾纏,這讓他覺得,容九有幾分無端的可愛。
驚蟄:“我隻願我身邊的人,都能平安順遂,無病無災。”
他踮起腳,抱住容九的脖子。
兩人身高還是有點差距,這總讓驚蟄偷偷羨慕男人的身材。
“你要好好看病,好好吃藥,好好活著。”驚蟄笑了起來,“能一直陪著我,那就更好了。”
容九總是冷冰冰的,在這冬日,皮膚就越發冷了。
驚蟄總覺得自己在抱著什麼巨大的冰塊,身體不自覺抖了兩下,男人的臂膀環過驚蟄的腰,抱住他,任由著他踩在自己的靴子上,冷冷淡淡地說道:“狡詐的人,是你才對。”
驚蟄挑眉:“這可是汙蔑。”
兩人靠得好近,就連呼吸,聲音,都宛如交換。
“人命脆弱,如琉璃瓦片,輕易摔碎,半點不留。你渴望平安順遂的,又何止是一人,一命?”容九優美的聲音,在驚蟄的耳邊低低響起,“驚蟄,這還不夠貪心嗎?”
要那浮萍,要那夏蟲,一直安穩無憂,又怎不算是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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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低低笑道:“倘若這也是貪心,那我貪了又如何?”
這世上沒有掉餡餅的事,驚蟄也不期待。
無需好運,厄運莫來。
一直如此就好。
如此近的距離,容九幾乎能夠聞到驚蟄身上充沛的生機,鮮活的暖意從接觸的皮膚湧來,如同一塊珍貴的暖玉。
連說出來的話,也帶著柔|軟,溫暖的天真爛漫。
容九總是這麼想。
隻有最天真柔|軟的人,才會覺得,不借用權勢,財富,地位,就能擁有平安順遂的生活。在這肮臟,腐朽的皇宮裡,是更不可能。
不踩著他人的屍骨,鮮血,如何能擁有平靜的生活?
這聽起來,甚至有幾分可笑。
容九曾經數過,人的身上一共有多少根骨頭。自然,那是靠著鋒利的刀,與血腥的拆卸,隻因為他覺得有趣。
所以,他也知道,人的身上哪一處地方,能輕易致人死命。甚至無需出手,隻需要一次小小的意外。
比如,一次倒黴的崴腳,就可以摔碎後腦。
正如月餘之前的驚蟄。
瞧,容九不認為自己派人監視驚蟄有何錯。
沒有這般,如何能夠讓這隻脆弱的驚蟄活下來?
他脆弱得就像是冬日最輕薄的雪片,落在屋簷,輕易就能融化了去。
可他非但不知自己的脆弱,反倒是一次又一次地將安危熟視無睹。
因為他“有情有義”,因為他在乎那些浮萍。
有情有義。
容九念著這幾個字,如同在咀嚼寧宏儒的血肉,哈哈,有情有義!
有那麼一瞬,容九的眼眸變得愈發幽暗。他的情緒,輕易就能從一個極端,滑落到另外一個極致,某種可怕的聲音在破碎,崩裂,如同岌岌可危的理智。
那種跳躍,輕易將氣氛變得森冷起來。
驚蟄該覺得奇怪。
他本該如此。
再是心態平和的人,多也是受不了這種喜怒無常的脾氣。
容九看起來是那麼沉默陰鬱,他陰冷地轉頭,越過驚蟄的肩膀看向遠處。這一次,驚蟄緊隨著他的動作看去,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容九,你在看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這麼淡定。
有那麼一瞬,容九卻想要打碎這種雲淡風輕,他更想看到驚蟄與他一起墮|落到無邊的黑暗,變得痛苦,絕望,憤怒,種種勃發的欲|望與暴戾,都蛻變成最根本的本能,讓衝動徹底釋放出來。
他想要撕碎,毀掉,扒開驚蟄外表那層冷靜自持的皮囊,讓一切都被迫赤|裸,在日光下無所謂遁形。
那種如影隨形的晦澀,如同陰影,蔓延到了每一處。
容九抬手按在驚蟄的腦袋上,平淡地說道:“什麼也沒有。”
驚蟄微動,想要回頭。
可按住腦袋的力道卻是微微加重,可想而知,容九並不想他看他。
驚蟄沉默了一會,緩聲說道:“容九,你在想什麼?”
容九不願意他回頭,是不想他看到某些……不該看到的表情?
他不自覺地抱住胳膊,仿佛還能感覺到冰涼的氣息停留在其上。
那是什麼樣的表情?
驚蟄想,很可怕嗎?
容九冷淡地說道:“想殺人。”
……好吧,可能是真的很可怕。
儘管容九什麼都沒有說,可驚蟄就是無端覺得,容九這莫名其妙的暴躁,與他有關。
是因為剛才他說的話?
可驚蟄也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可笑。
“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是因為它難以達成。他自該知道,在宮中,想要平安順遂,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些地位尊貴的宮妃,眨眼間也就出了事,沒了命。
更彆說他們這些做宮人的。
命,怕是這宮裡內外,最不值錢的東西。
可命又很重要。
在任何關心的人眼裡。
那驚蟄這簡單的希望,怎麼又讓容九不高興了呢?
驚蟄斂眉,感覺到一種怪異的衝突。
“容九,有沒有什麼……朋友,是你比較喜歡的?”驚蟄舔了舔唇,不知道這句話,會不會讓容九的心情更加糟糕,“如果有的話,我想……”
“沒有。”
驚蟄沉默了片刻,還是堅持著說完,“想見見。”
容九的大手用力,將驚蟄的腦袋瓜轉過來,兩雙黑眸對上,男人低下頭來:“你想同我的朋友見麵?”
驚蟄硬著頭皮說道:“你已經見過我那幾個朋友,那我也想見見你的朋友……當然,如果你在宮裡沒有朋友,那就……當我沒說。”
至於宮外的,他肯定是沒沒法見了。
剛才容九飛快的回答,的確讓驚蟄覺得有點失落,不過,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因為容九。
容九的身旁,當真是連個朋友都沒有嗎?
從前容九偶爾聊起,無甚所謂地帶過,那會驚蟄雖有記憶,卻始終不願相信,一個人的身旁,竟是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你在可憐我?”
冰涼的手指捏住驚蟄的側臉,力氣並不大,像是一個無聲的警告。
“我不可憐你。”驚蟄搖頭,“你覺得自在,那有什麼好可憐。”
更彆說,容九而今權勢,財富,地位看著都不缺,哪裡需要彆人可憐?
隻是偶爾會覺得,這樣多少有些寂寥。
“你若想見,下回,我帶一個來。”容九冷淡地說道。
茅子世不算
朋友,可多少也能拿得出手。
最重要的是,他比寧宏儒審時度勢,不會犯蠢。
驚蟄頂著容九的手驚訝抬頭,旋即眉眼微彎,笑眯眯地看著男人。
容九的聲音薄涼,甚至聽來,還有幾分陰鬱刻薄:“彆以為這樣,就會讓我覺得,你身邊那一群,朋友,有什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驚蟄就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
容九揚眉,居高臨下地看著驚蟄。
驚蟄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不想聽你說他們的壞話,你要是再說下去,我就一直親親親親親你。”
這聽起來,有幾分幼稚。
驚蟄也隻是報複。
他朋友就這麼點,容九見天就想薅,那怎麼了得?
這又不像是野草,薅完了還能再長。
容九沉默少許,薄唇微動,冰涼的話如同怨毒的汁液,充滿可怕的詛咒:“他們吸引著你的注意,驚蟄,隻要任何一個人靠近你,對你釋放善意,就會輕易成為你的朋友,被你記掛,被你關切,就算是最無能怯懦的東西,都能被你垂憐……你的喜歡,被輕易分割成無數,誰都能擁有你。”
男人眼底的黑暗,幾乎能凝聚成實體,仿佛是徹底燃燒的烈焰。那憤怒的火焰能夠焚燒萬物,卻也徹底將驚蟄的血液凍結。
他感覺到那森然的殺意。
驚蟄的身體快過他的意識,他吻住容九那張可怕的嘴,從這裡麵,到底是如何流淌出那麼可怕的怨毒?
啾。
不得法,非常胡亂的啄吻。
容九在生氣,那怒火如此明顯,可他也沒動。在驚蟄親吻他的時候,男人的吐息變得綿長了些。
驚蟄不知道啃了多少下,大概,有容九說出來的話那麼長,然後,才後退了兩步,抬頭看著容九。
“……我覺得,我可能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想法。”驚蟄原本想用更加柔和的口吻來描述這件事,可最後還是自暴自棄,“我喜歡他們,不想他們出事。可喜歡也有很多種,你不能,把所有的喜歡都霸占得了。”
“為何不能?”容九冷冰冰地說道,根本不在乎自己說出來的是多麼可怕的東西,“隻要你願意,我會為你掃除所有的障礙。”
障礙?
他怎麼能輕易將那些人稱之為障礙?
哪怕驚蟄再冷靜,都無疑被容九這漠然的話調動情緒,他努力壓了壓那口怒氣,“他們不是障礙。容九,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他們都該死,就如那些蠱蟲,輕易被你吸引而來,卻又被你無情拋棄。”容九笑起來,這是一個完美、難得的微笑,卻透著無端的瘋狂與偏執,“驚蟄,你該這麼做,這會讓你更安全。”
驚蟄終於壓不住心裡的憤怒,氣得朝容九的小腿踹了一腳,“你在發生什麼瘋?你可以是我的朋友,我的情|人,我未來的家人,可我對你的喜歡,不是朋友,親人的喜歡,你可以是他們,卻取代不了他們。”
他
覺得自己要被容九逼瘋了。
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他怎麼能霸道到想連這樣的東西都獨占?
驚蟄給不了他想要的。
……還有,為什麼這樣會讓他更安全?
驚蟄閉了閉眼,將那種爆發的情緒壓了下來,他抓住那那一瞬的靈光。
“你不喜歡他們,是覺得他們會危及我?”
這是一個對於他們兩人,算是老生常談的話題。
最起碼,不是第一次。
驚蟄能感覺到,容九不那麼喜歡他的朋友,可從來都沒想過,這種惡意已經凶殘到恨不得他們去死。
他根本不可能接受。
有些他能包容,可有些是永遠不可以逾越的界限。
仿佛要是給他一個機會,容九會用隨身的佩刀毫不留情地貫穿他們每一個人的心口,將他們一刀斃命。
他會這麼做。
毛骨悚然的寒意抓住了驚蟄。
他能這麼做。
一種沉甸甸的壓力,墜在驚蟄的小|腹。
他不能……不能讓容九真的這麼做,將所有靠近驚蟄的人都當做是敵人,這是一種極其惡劣,毫無感情的殘酷想法。
“難道不是嗎?”
輕柔,絲滑的聲音,如同蠱惑,帶著循循善誘的口吻,仿佛驚蟄是什麼不懂事的孩子。
“驚蟄,你太脆弱,卻根本不知道保護自己,輕易就能死去。”容九的聲音隨著講述,越發緊繃,宛如拉緊的弓弦,隨時隨地都能崩裂,“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趨利避害,哪裡危險就往哪裡去!”
對於容九,這冷肅的語氣,已經近乎激烈的情緒表達。
驚蟄抬手,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容九的節奏,“你說我哪裡危險,就往哪裡去?我哪有……”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容九冷聲打斷。
“康滿。”
這才堪堪是最近的事,更不用說那一回滿天的蠱蟲,他卻是孤身出來,從前種種如此之多,根本細數不清。
驚蟄頓住,這,這的確也是意外。
誰知道,係統發布的任務,剛好就和他有關呢?
“那不是你在查嗎?”驚蟄抿著唇,“後來,我也沒再接觸。”
“後來?你從一開始就不該接觸。”容九陰鬱地說道,“讓你在外麵遊蕩,還是太危險,你根本不知道……”
一團閃亮的光火,在腐朽漆黑的皇庭裡遊蕩,本來就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是了,這的確不是驚蟄的問題。
是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