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 / 2)

可是他長得美啊 白孤生 24772 字 9個月前

清晨,柳氏將將起身,就聽到外麵有動靜。容府不大,前後院,也不過多幾步的距離,若是有人在院裡前後走動,總會有些動靜。

最開始買下這房子的時候,就預備著隻有一家人住,他們也就這麼幾口人,根本用不上多少伺候的下人。

隻一個廚娘,一個守門的,另有一個跑前跑後的書童,就已經足夠多了。

原本小小的宅院,而今住了這麼多人,卻還是靜謐。就算平日裡,也沒多少吵鬨的聲音,如此想來……那些人,應當也是從宮裡帶出來的,才會這麼訓練有素。

柳氏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一想,從一開始,這件事就有許多破綻,不管是那位千裡迢迢跑去同州接他們的大人,還是赫連容身上的威壓……甚至,是在驚蟄講述中……那麼多變故,就應該覺察到男人的身份不同。

這麼想來,驚蟄是卷進了要命的事情。

他的描述裡,有多少是輕描淡寫,才能輕飄飄帶過那麼多危險,以至於叫她們聽來,都沒能立刻發現異樣?

在皇宮裡生活,哪有那麼容易?

外頭正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雖然雨聲不大,可是拍打在屋簷上,會有清脆的聲響,一時間她聽得竟是有些癡了。

……驚蟄這孩子,心中到底埋了多少苦?

卻是一句都不肯多說。

柳氏想著想著,就輾轉反側,與她睡在一處的岑良有所覺。

“娘?”

“沒事,你睡吧。”

柳氏哄著半睡半醒的岑良,待女兒又睡去後,才慢慢起身,循著那細碎的雨聲走到了窗前。

柳氏推開窗,看向外頭的雨。

雨幕裡,正有人撐著傘,踩著石板路,小心翼翼地走到西廂房邊上,不知彎著腰在說些什麼。隔著霧蒙蒙的雨簾,柳氏隱隱看得出來,那是驚蟄。

不多時,驚蟄就在泥濘裡,拖出了一隻小狗。

“……你這壞蛋……不要……下雨都這麼……”

這小狗竟然是藏在西廂房下的草叢裡麵。

它渾身臟兮兮,卻還興奮得很,朝著驚蟄又跳又跑,濺落起來的泥點,將驚蟄一身都弄得臟兮兮的。

這下,驚蟄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白團,你這壞小狗!彆跳了,你身上可臟得要命……”那細碎的念叨,帶著點嬌慣的埋怨,一聽就不是真的生氣。

柳氏倚在窗邊,聽著驚蟄碎碎念,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她的眼睛本來就不怎麼好,隔著雨也看得不太清楚,隻是聽著驚蟄一聲又一聲,隻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巴不得聽上更多。

“哢噠——”

東廂房裡,有人走了出來。

另有人撐著傘,走到了雨中。

柳氏一驚,不由得抓住了窗沿,那高大的身影,不是景元帝,又是誰?

昨日受驚後,柳氏心跳如狂,躺了半日才好些,又有

岑良在邊陪著,這才漸漸恢複。

她身體原本就不好⑺_[]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情緒隻要激動一些,就容易頭暈目眩。

頭前驚蟄說,他想和男人處一輩子,那時柳氏已是吃驚過一會,但不論容九還是驚蟄,都說得誠懇認真,她隻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也就默認了此事。

倘若他們兩人真能攜手一生,那是男還是女,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世人講究陰陽協調,傳宗接代,可她經曆這麼多世事,卻如今隻覺得,能夠平安就好。

誰能想到,這夏雷一陣一陣,轟了一波,竟還有一波。

驚蟄的伴兒不僅是個男的,他居然是皇帝。

柳氏搖了搖頭,隻覺得有些混亂。

一想到容九其實是景元帝,就算有千百個膽子,也的確承受不住。柳氏最怕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驚蟄在這樣的人身旁,怎可能會落得個好下場?

這世上多少薄情|人,誰都盼著自己幸運,能夠安生一生,可卷進這樣的大事裡,一朝踏錯,就是萬劫不複。

此刻再多的柔情,都未必能換來後日的平安。

柳氏不期盼著驚蟄能大富大貴,隻要他能平安長壽,就已經足矣。這看似潑天富貴之事,在她心裡轉悠了幾次,到底還是擔憂不已。

她心裡想著,這視線也不由得落在景元帝身上。

這兩日裡,柳氏已經見識過這位的敏銳。

以她這不錯眼地盯著,景元帝肯定早就發覺,他卻是熟視無睹,舉著一把油紙傘走到西廂房處。

雨幕裡,驚蟄為了抱住那隻小狗,已經渾身臟兮兮的,差點連傘都沒撐住。

驚蟄看到赫連容來,如同看到了救星。

“赫連容,你快來幫我。”

驚蟄叫著景元帝的名,那語氣稀疏平常,就好像過往無數次都這般稱呼,早就熟稔得很。

“下來。”

景元帝的聲音森冷得很,在這夏日裡,都能將人凍得發毛。

“汪嗚……”小狗害怕極了,鬆開爪撲倒在地上,嗚咽著蜷|縮成一團,尾巴夾在屁|股底下,耳朵也倒伏著,不多時,又變作另一個聲音,“嗷嗚,嗷嗚——”

它前肢壓著,腦袋卻昂起,喉嚨低低嚎著。膽子雖然很小,但也竟敢衝著大怪物發脾氣。

驚蟄:“你嚇壞了它。真是可憐見的,莫要怕……”

“臟得要命。”景元帝嫌棄地說道,“你太過縱容它。”

他一邊覺得那隻狗太臟,一邊又無所謂地勾住驚蟄的手指,任由那些泥痕擦到自己身上來。

“它這般小,還是個娃娃。”

“一條狗的歲數不過十來年,不小了。”

柳氏沒想到的是,她竟會聽到如此……家常的話。

景元帝並不怎麼在意她們,但直麵她們的時候,眼底多少帶著些敬重,可除此之外,在這個男人的眼中,唯一能容得下的人……好像就隻有驚蟄。

隻不過兩三日的接觸,

這種感覺就潛移默化著……仿佛真是如此。

驚蟄小聲抱怨著景元帝的冷酷,又與他勾勾搭搭,舍不得撒開手,站在雨中看著小狗滿地撒歡,又是頭疼又是無奈。

景元帝不怎麼多話,可開口就很犀利冷漠,氣得驚蟄踹他,在衣裳下擺留下個鮮明的腳印。

兩人在雨裡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可驚蟄笑得很開心。

柳氏倚在窗邊,有些出神地看著這一幕。

隔著一層朦朧的雨霧,仿佛連他們的模樣,笑聲,都有些模糊,如同一場怪異的夢。

“白團,進去。”

驚蟄不鬨了,彎腰將小狗給抱起來,臟兮兮的人抱著臟兮兮的小狗,連油紙傘都沒顧得上。

景元帝分了一半給驚蟄,兩人一狗踩著水,慢悠悠地回去。

在這寂靜的清晨,一切都那麼自然。

柳氏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仿佛有一種怪異的暖意擠滿她的心口,叫她說不出話來。

滴滴答,滴滴答——

夏雨依舊,涼意習習。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是岑良醒了,她的聲音裡,還帶著些困頓。

“娘,你的身體不好,外頭下著雨,就不要站在窗前了,免得著涼。”

“不過夏日,熱還來不及,哪來的冷。”

柳氏輕聲笑了起來。

岑良揉著肩膀的動作微頓,奇異地看向柳氏。

她從柳氏的聲音裡聽出了輕鬆,這對昨日還擔憂不已的柳氏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娘,出什麼事了?”

“一大早,怎會出事?”柳氏笑著轉過身來,給岑良拉了拉衣袖,“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現在家裡頭這麼多人,可要小心這些。”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

家。

過去她們也有許多的家,可就沒有哪一個像現在這樣,終於有了安定的感覺。

過了一會,岑良才開口:“可娘在昨日,還很是擔心,今日卻是截然不同,剛才是有誰來了嗎?”她探頭探腦,難道是有誰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勸說了柳氏?

柳氏沒好氣地點了點她的額頭:“這屋好歹還住著姑娘家,誰會大清早過來?”

這男女大防,也還是要緊的。

娘倆說著話,屋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夫人,娘子,兩位可是醒了?”

說話的人是素問。

話是這麼問,但凡開口,肯定是清楚裡麵的人已經起來,這才敢來打擾。

岑良去應門,素問帶著人進來,伺候著兩人洗漱。

在外人麵前,她們也不怎麼說話,直到了要去吃早膳時,岑良才有點緊張地看了眼柳氏。

驚蟄早早就在屋裡等待,見她們倆進來,下意識上前來,就見柳氏抬起頭,朝著他輕輕一笑,那笑意裡沒有半點負麵的情緒。

驚蟄這緊繃的心情莫名一鬆

,也笑了起來。

柳氏細細打量著景元帝與驚蟄,他們兩人的服飾,顯然已經換過,不再是剛才看到的那些衣裳。

隻要一想到清晨的畫麵,柳氏縱然有些緊張,也拉著岑良坐下。

驚蟄的注意力都在她們兩人身上,時不時給她們夾點什麼,又跟她們說著話。

若是沒有他在,這場麵定然是冷場。

整個過程,驚蟄隻抬起過右手,那垂落下來的左手,幾乎是沒動過的。

岑良一邊喝粥,一邊略有疑惑。

她偷偷去看景元帝,突兀發現,這冷漠的男人倒是隻用左手,右手一直垂落著不動。

一個左手,一個右手……

岑良不過一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耳根微紅,立刻低頭吃粥,莫名給他倆害臊起來。

柳氏和岑良的態度,經過一夜後,有了些微妙的不同。麵對赫連容還是有些驚懼,不過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驚蟄悄悄鬆了口氣,私下卻是納悶。

赫連容多少猜到了些,偏不與他說,隻道她們知人達命,驚蟄聽了,轉頭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說道:“你這幾日,淨是藏在容府,難道不需要去上朝嗎?”

早朝不是天天有,可也沒有這麼清閒,能連著好幾天都躲懶的吧?

“良人要是跑了,這早朝不上也罷。”赫連容慢悠悠地說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不如靠自己盯著,才最為妥當。”

這話說起來,跟什麼昏君似的。

驚蟄擰著眉盯了他許久,伸手掐著赫連容的臉皮,“你是被誰偷偷頂了,是妖精變的嗎?”這可不像是赫連容嘴裡能吐出來的話。

赫連容:“這可是一片真心。”

驚蟄被男人的話“感動”到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打了個哆嗦。

“你要是說這話,那我可就不聽了。”驚蟄乾巴巴地說道,“我還是去看看娘……”

這人剛走了兩步,就被赫連容給拉了回來。驚蟄背著腰上這沉重的分量,在心裡幽幽歎氣。

要說赫連容吃醋,那倒也是沒有,隻不過,這人偏是要驚蟄將全副心神都落在他的身上,就連早晨吃食,驚蟄都是犧牲了一條胳膊,這才換來了男人的平靜。

這黏糊勁,驚蟄有些時候都覺得納悶,這冷情冷性的人,怎會一朝變成現在這樣?

又貪婪,又偏執,脾氣還不好,有時候掰著手指一數,這人的壞毛病,可真是多到一卷紙都寫不完。

“這幾日,就權當皇帝感染風寒,臥床不起。”就在驚蟄思忖的時候,赫連容不疾不徐地說著,“寧宏儒與石麗君在宮中,不會有人懷疑。”

驚蟄眨了眨眼,聲音有些輕:“懷疑?”

景元帝若想罷朝休息,也不為過,何以用上懷疑?

赫連容低聲笑道:“驚蟄,你怎麼忘了?”

他垂下頭,側過身去咬住了驚蟄的耳朵,含糊地說著。

壽王的事,還是你提醒我的呢。”

驚蟄顫抖了下,下意識要去推開赫連容,他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非常敏|感,就連這樣的耳根廝磨,也有些受不了。

不過赫連容的手勁大,驚蟄難以掙脫。

他氣得捶了兩下赫連容的肩膀。

……提醒壽王的事,不過是因為係統的任務,這人要是在京城,那趁著他還沒離開的時候將人一網打儘,那才是最好的。

至於赫連容會不會懷疑到驚蟄……

隻能說,這男人從一開始就緊盯著他,每每怪異的言行裡不乏某種可怕的暗示。

——宛如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驚蟄索性自暴自棄。

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將合適的任務,交給合適的人來做。

至於這人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怪異的存在,反正他不提,驚蟄也不說,仿佛某種怪異的默契。

“所以呢,有什麼線索嗎?”驚蟄忍了又忍,直到赫連容嘗完後,這才搶回自己可憐紅腫的耳朵,“茅子世之前在忙的就是這事?那你讓他抽身去接人,豈非讓他分|身乏術?”

怪不得那日茅子世會抱怨,這的確是周扒皮再世。

“赫連逸現下,或許在京城。”

用上或許這個詞,就是約莫八|九成。

“他是瘋了嗎?”即便從任務裡早已知曉,再從赫連容的嘴裡知道,驚蟄還是深感詫異,“無詔進京,是死罪。”

他一直想不通壽王的目的。

“何必在意他是怎麼想的?”

赫連容不以為意。

驚蟄:“要是能知道他進京的目的,不就能推斷出他要做的事?”這樣的身份,這樣的人進京,總不可能是善意。

難道還有人為了看戲,千裡迢迢從自己的封地趕過來的嗎?那這人肯定愚不可及。

“不論他是何目的,是何想法,隻要殺了他,就什麼都一了百了。”赫連容冷冷地笑了起來,“死人的想法,不重要。”

這淩厲的煞氣,叫驚蟄呼吸一窒。

“……你先前說,瑞王造反的事,”昨天聊了一半,還沒說完,驚蟄就被赫連容強行帶上|床歇息,根本沒聊完,早上起來,也沒了說話的氛圍,這才一路拖到了現在,“……為什麼到現在,京城還不知?”

四月的事,真要造反,這消息早就八百裡加急,一路傳到京城來。

怎會到現在,京城都毫無風波?

就算邊關那麼遠,要是出了事,這時間,早就夠這消息傳回來。

“赫連端打著兵貴神速,出其不意的念頭,他想瞞著,我也想瞞著,自然是一拍即合。”赫連容低低笑起來,“他倒是想韜光養晦,不過已經沒有時間。”

他也不會再給赫連端時間。

這種緊迫盯人,坐立不安的壓力,是皇帝一點點施加的,直到某個瞬間,赫連端再繃不住,那根線,就也跟著斷了。

“可瑞王起兵,朝

中無人得知,那是誰……平王,對嗎?”驚蟄喃喃,“你為什麼想壓著消息……是為了,不讓某些人知道?”

那日,赫連容評價這幾個人的話,忽而出現在驚蟄的耳邊。

——“瑞王是有些麻煩,不過他近兩年改了性,卻是失了銳性,守成有餘,卻無進取之心。若要論下來,還是壽王,較有可能成功。”

赫連容根本不在意瑞王,這些人裡,稍稍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人,是壽王。

“驚蟄,不若朝會議事,你跟著去如何?”赫連容饒有趣味地挑眉,“你就坐在屏風後,誰也瞧不見你。”

驚蟄嗬嗬,大可不必。

赫連容竟還理直氣壯:“你可比那些酒囊飯袋聰明許多,他們那樣的人都能做官,你自也可以。”

驚蟄揚眉:“你會願意我去做官?”

這話一出,赫連容神情微動,低頭看了眼驚蟄。

兩人對視了眼,驚蟄忽而發覺,這觸及到某個他們之前還沒談論過,但已經被先生耳提麵命過的事情。

張聞六待驚蟄以誠,將他當做學生,就再沒顧忌過他的身份,每每若是與他交談,必定從驚蟄的角度出發。

此人言談有時過於慎重,卻是為了驚蟄著想。

驚蟄而今的身份,的確不尷不尬。

在後宮內,無人敢與他說三道四,進出皆有人跟從,這比起他從前,已然大有不同。

隻不過,這未必是驚蟄想要的。

他的身份,雖還是太監,可這其中,也未必不能動。隻要有心,自然是有辦法為之。

這就是張聞六試圖點破之事。

驚蟄先前雖是明白,不過他和赫連容之間還有太多的問題,根本還沒到談論這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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