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吃過飯後,才摸到自己的手機,驚覺有好幾個未接電話,明雨的,佩如師姐的,甚至還有陳導。
他花了點功夫,給每個人都回了消息。
期間,赫連容就一直在看著他。
不管驚蟄在做什麼,這道視線都是如影隨形。
驚蟄:“我又不會跑。”
他一邊回著消息,頭也不抬地說道,“你給我下藥的事,我不也沒追究嗎?”
他暈得那麼快,連後麵的事情都斷了片,肯定是赫連容動了什麼手腳。
赫連容:“隻是一些預備措施。”
驚蟄回完消息,將手機關上,白了眼赫連容:“騙人也有個限度,那會我分明說了我恢複了記憶。”
“可情感沒有。”
赫連容的聲音依舊淡淡,他說出來的話,驚蟄也不能否認。
記憶恢複了,並非萬事大吉。
要是相對應的情感沒有恢複,那也不過隔靴搔癢。
赫連容這是打著驚蟄抗拒都要強行把他打回來的主意呢。
驚蟄無奈搖頭,走向赫連容。
最先恢複記憶的那個人,隻會比後來者更痛苦,正如當年最先去世的人是驚蟄,而留下來的景元帝……
驚蟄想到曆史上景元帝的結局,沉默了會,撫上男人的臉龐,輕聲說道:“暫關山上的事……與你有關嗎?”
“為何這麼說?”
驚蟄聽到赫連容的話,無奈搖了搖頭,就連這反問,都熟悉得有些過分。
“因為,如果暫關山的古墓,真就這麼容易被人給發現,那為何當初那麼多人都沒能發現?”
這可是新聞報道裡說的。
那盜墓賊的口供,親口說過當初許多人都試圖來尋寶,卻始終沒有收獲。古往今來這麼多年,到底是有能人異士存在,在過去那麼多試圖找到古墓裡的人,肯定有幾個真材實料。
但是,為什麼偏偏會被一個無所為的盜墓賊給發現了呢?當真是他時來運轉?
然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巧合。
他去世的時間,正如曆史記載的那樣,是比赫連容還要早些的,在這之後,赫連容做了什麼,他是一概不知。
不過驚蟄知道,赫連容修築的陵墓,並不在皇陵。
赫連容不打算在皇陵下葬。
完全沒有要和祖宗長輩葬在一起的想法。
驚蟄同樣不在意落葉歸根,這有岑玄因的影響,也有他這些年的經曆,對於根本沒有情感的故土,還不如就地埋葬在京郊來得熟悉。
不過,人在生前有多大的權勢,在死後都無法得用。想要確保自己在死後一定能如願,這就需要死者在生前擁有著極強的掌控力。
不過就現在所知來看,赫連容的確做到了。
——他的繼位者寧安帝,如他所願,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想到寧安帝,驚蟄不由得想起
記憶裡那個小胖墩,最初被平王送來京城的時候,他總是嚇得嗷嗷大哭,就連平王也很苦惱,總是偷摸著問驚蟄,能不能換個太子人選。
這平王一脈,大抵是從沒想過參與這皇家大事。
奈何在那麼多皇家兄弟裡,赫連容勉強能看得上眼的,就隻有平王一個。
平王排行三,做不了皇太弟。
但他可以帶著妻兒上京,將最小的兒子送來做太子。
——想必平王接到這個消息時,痛苦得臉色都扭曲起來。
這的確是毫無前例,然景元帝決意如此,文武百官也無法抗拒。
當然,唯獨平王和小胖墩堅持到了無可挽回的時候,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
他這父子倆,可當真是被欺壓的小可憐。
而驚蟄記得曆史裡,寧安帝也的確在位不久,不到七八年,就將皇位傳給了剛剛成年的太子,自己逍遙快活去了。得虧那太子也還算是個能人,安安穩穩地坐住了皇位。
赫連容並不在意自己死後是誰繼承了皇位,就算赫連王朝立刻覆滅,他都不會有半點在意。
在換了天地,換了時代後,更是如此。
在意識到這世間存在某些神異事後,赫連容很快找到了一些能人異士,也知道了更多怪異之事。
所以,暫關山的事情,肯定與他有關。
“是我安排的人。”赫連容乾脆承認了,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漠,“為了恢複你的記憶。”
驚蟄微訝:“我的記憶?”
他下意識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紅線,這才想起來,他和男人的記憶恢複是不同步的。
赫連容出生的時候,就記得過去的事情;可驚蟄不一樣,他是在市中心出了車禍後,這才慢慢想起來,而且那些記憶也斷斷續續……
等下,驚蟄微眯起眼,盯著赫連容看:“這一回,你是故意去展館堵我的?”
他見到赫連容的那一瞬,原本恢複緩慢的記憶幾乎是噴湧而出,讓他頭疼欲裂。
這種由緩慢,再到瘋狂的過度,過於奇怪了。
“嗯。”
驚蟄歎了口氣,又笑起來。
“看來,我們還有許多事,要給彼此交個底。”
赫連容知道他。
不知從何時開始。
暫關山的事,市中心的車禍,展館的相會,甚至於驚蟄身邊的所有事情……他怕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
赫連容的講述很平靜,說得也很簡單。
他一出生就擁有記憶,等到了足夠歲數適應這個身體,就無法掩飾他的奇特。好在赫連容的家庭不以為驚,反而喜出望外。其出身本就是大富大貴之家,再加上他本人的奇異,在極短的時間就擁有了權勢,也借此做出了不少事情。
想要在全國範圍內找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可既然赫連容能活,那驚蟄會在的地方,就也有大致可數的地盤。
在這些地盤上
,找一個岑家,也沒難到哪裡去。
“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剛出生,在醫院差點被人偷走,我的人阻止了這件事。”
“等等,你等等……”驚蟄原本聽得認真,可聽到赫連容這話,卻是大驚失色,“你剛才說,你年少時就掌握了一點小小的權勢,這個‘少’到底是多‘少’?”
他還沒問過赫連容的歲數,可看起來,與當年的差距相仿,那驚蟄剛出生的時候,赫連容都不滿十歲!
誇張。離譜。
“不這般,怎麼尋你。”
赫連容沒有直接回答驚蟄的話,神情淡淡。
驚蟄抿唇,就算赫連容過去再如何厲害,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身份,想要重新掌握權勢,並不容易。隻是他原本以為這種尋找,最快也隻會在十來歲,卻沒想到會到這般地步。
……但他能理解赫連容的心情,如是一開始擁有記憶的人是他,驚蟄也會這麼做。
他會不顧一切尋找赫連容的蹤跡。
哪怕這要花上一輩子。
哪怕這種瘋癲的行為,在世人的眼中或許是著了魔,發了癔症。
驚蟄歎了口氣,“那,算了,你那麼早就找到我,為何到現在才……出現?”
那相當於,驚蟄從一出生,就在赫連容的監視底下。
赫連容:“你沒有記憶。”
驚蟄心裡一閃而過微妙的念頭,隻沒有說出來,又問:“我出生那會你就安排了人……那你知道,偷小孩這件事,是偶然,還是……”他仍是如此敏銳。
“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一些無法理解的東西,”赫連容的聲音冷漠,提起的語氣,好像在說什麼死人,“有些人,想要你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