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春已經想象到了這裡肯定是四麵漏風,破敗不堪,要麼怎麼可能用來做折磨十一皇子那個小可憐的地方?
但是真的到了禪悟院,衛聽春才發現,這裡何止是四麵漏風破敗不堪,這裡是冷宮,年久失修,關的人都是專門來受折磨的。
禪悟院尤甚,這是罪奴醒罪的地方,都不如一個好的馬棚避風。
簡直就是幕天席地!
衛聽春跟在翠雲身後,一邊走一邊回憶她得到的關於這世界的片段劇情。
劇情裡麵十一皇子是被七皇子、九皇子、五皇子,還有十皇子聯手弄到這裡給關起來的。
按照劇情,十一皇子被發現時,已是兩天後了,在這裡饑寒交迫,又有冷宮罪奴蓄意殘害,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起因是皇帝在考校幾位皇子關於來年春汛錢江治水之事,誇獎了一句十一皇子提出的預防策略,因此惹了幾位皇子不快,加上十一皇子母妃已死,屬於是在宮中無人庇護的,連皇帝也對他不甚重視。
他的策略,若是由大皇子或者二皇子提出,皇帝必然龍心大悅大肆嘉獎,但是由十一皇子提出,皇帝就隻是輕飄飄誇了兩句。
但就這兩句,也讓死了親娘在宮內無人看顧,宮外也無親眷照應,在朝中無足輕重的十一皇子遭此磨難。
按照劇情,衛聽春就是在禪悟院之中折磨十一皇子的罪奴之首,必要讓他在此期間生不如死,直到最後被他親近的小太監舍命鬨大之後,驚動了羽林衛。
等到人從冷宮出去,竟是比從罪人署出去的人還要淒慘。
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幾度到了生死邊緣才得好轉,但是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真可憐啊。
衛聽春在心裡感歎了一聲。
走在她前麵的翠雲沒有徑直進入露天的大殿,而是站在了門口,回頭看向衛聽春,等著她的指示。
衛聽春冷著臉,挺著自己的大肚子,一張圓胖的麵皮繃得緊緊的,對翠雲說:“去到外院兒的門口守著。”
翠雲的眼神有些閃爍,小姑娘本來應該是挺水靈的,但是在冷宮裡麵磋磨久了,麵容蠟黃,隻有一雙眼睛尚算靈動,圓溜溜的透著水光。
她應當是有話要說的,但是對上衛聽春渾濁又狠辣的雙眼,她沒敢吭聲。
“是,嬤嬤。”
她確實是想勸的,想勸嬤嬤不要下手太狠了,十一皇子再怎麼不濟,也是皇子。
一旦被發現帶回去,想要弄死她們幾個冷宮罪奴,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至於幾位皇子派來的人所說的承諾,好好辦事兒就給他們活動著,尋找調出去的機會。
那在翠雲看來,都是癡人說夢的。
到了冷宮的罪奴,那都是犯了大罪的,就拿翠雲來說,當日她不慎絆倒,把一大碗滾燙的熱湯灑在了高貴妃的腿上。
沒有被打死都是輕的,高貴妃在後宮位同副後,隻要高貴妃不倒,翠雲這輩子都隻能在冷宮裡麵。
翠雲覺得,嬤嬤是被幾位皇子手下的人蠱惑了,畢竟她從前是伺候慶嬪的,慶嬪雖不受寵,但慶家頭些年在朝中卻是有幾位大人掌實權的。
若不是慶嬪自縊,嬤嬤也落不到這步田地。宮中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妃嬪自縊是牽連家人的大罪。
慶嬪一死,慶家的幾位大人也被皇帝打壓的打壓,外放的外放。就連十一皇子也受到了牽連,否則怎麼可能像個奴才似的,被隨便就捆了綁了,弄到這裡來活受罪呢。
但是翠雲不敢說什麼,嬤嬤也不是個聽勸的人。
翠雲乖乖去外院的門口守著了,而隻得了片段劇情,不知其中來龍去脈的衛聽春,抬步走到了裡麵。
十年。
十年時光飛逝,衛聽春在係統空間吃吃喝喝“旅旅遊”,不知道過得多麼快樂。
但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這些時光突然被具象化了。
因為十年前她一個不忍心喂了一碗參茶的那個小不點,現在已經長大了。
即便是他昏死在地上,還側著身子,手腳都被捆縛著,亂發遮蓋了他的模樣,因為天氣太冷了,他整個人都佝僂成了一團。
但是眼前的這個人顯然已經有了尋常成年男子的身形,縱使清瘦,卻也不會再讓人誤認為是個孩子了。
衛聽春站在門口,今日陽光不盛,整片天灰蒙蒙,陰慘慘的。
估摸著是要下雪。
她透過這樣的光線去看那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就生出了一股子近鄉情怯的詭異滋味。
衛聽春抬手胡亂抓了把,像是攪散了自己的思緒。
而後清了清嗓子,邁步湊近。
按照劇情裡麵,她每次來都是折磨十一皇子的。
包括但不限於潑水、掐肉、踢人,甚至是拖拽。
衛聽春仔細研究了劇情之後,還知道了她這副身體這次不是係統生成,而是這個世界原有的角色。
她之前是在慶嬪身邊伺候的,慶嬪就是這十一皇子的親娘,那個滿宮殿都知道,厭惡親子的親娘。
所以她折磨十一皇子,可謂是輕車熟路老本行。
對十一皇子來說,她是童年陰影一樣的存在。
衛聽春走到他身邊蹲下,分明那些事兒都不是她親自乾的,此刻卻莫名有種心虛之感。
哎呦,小可憐。
衛聽春碰了十一皇子一下,他一動不動,和當年跪在雪地裡麵一樣,像死了。
衛聽春又碰了一下,然後因為肚子窩得實在難受,她雙膝跪在地上,彎腰去撥了十一皇子的亂發。
沾染了灰塵和枯草葉的亂發被撥開,十一皇子雙目緊閉,隻露一個消瘦的側臉。
衛聽春動作一滯,心裡有點高興。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多年救助過一次的一個流浪貓,今天又碰著了,長大了,而且長開了。
雖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消瘦得可憐,臟兮兮的,但是他的體溫並不很涼,還是有溫度的。
衛聽春屏息蹲著,像是怕驚走一隻警惕的小貓,她嘴角含笑看著十一皇子。
衛聽春甚至還在腦中自動搜索出了她看過的劇情資料,十一皇子——薛盈,年十五。
他叫薛盈。
衛聽春給這張臉安上名字的一瞬間,她的手指抖了抖,放下了撩著的頭發。
她跪在空寂寥落,冰冷殘敗的宮殿之中,心緒翻湧,幾度起伏。
總感覺不應該。
她不應該這樣。